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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注意到我的目光从未稍离过他的表,便把拿表的手缩回了袖子里。我将目光岔开了那里,但我仍想着那里。
“郝兽医让我去换点儿磺胺,我不知道拿什么去换。”
“喔。真不好办。”
因为我俩都罔视对方的痛苦,所以我俩都选择难堪的沉默。我想打晕他把表抢过来,可我们都是军官,是有为青年,还算是朋友,似乎昨天还很有着知识和抱负。可我只想着我的腿,而阿译只想证明自己,他的自尊已经成为愚蠢。
打破这沉寂的是不辣,他后边跟着个二等兵,二等兵拿着一根竹竿,竿上绑着破布,破布上写着“老子要呷饭”。
不辣发表了自己的宣言:“造反啦!谁入伙?跟县太爷要呷!”
迷龙翻了个身,嫌恶地挥着扇子,像在驱赶苍蝇。我和阿译背转了身子,阿译在袖子里抚摸他的表,我玩儿着我的手指。
不辣不咋有面子地回身离开,二等兵跟着,但显然他在院墙之外没少聚集乌合之众,那块破布在院墙外飘扬着离开,伴之以乌合之众的战斗口号:“肚子要造反,老子要吃饭!”
阿译带着点儿不屑评价道:“捣浆糊。自做孽。”
我看着那块过于招摇的破布,不赞成不反对地说:“我走啦。我弄粉条子。”
阿译已经很心不在焉,他大概已经嫌我逗留太久了,“嗯。”
我在门口稍等了一会儿,等那群乌合之众完全转过巷弯,消失于视野我才出去。
而我离开之后,阿译玩儿着他的表,犹犹豫豫地走向迷龙。
我瞅着在低矮院墙之上飘舞,并且渐行渐远的那块伤兵旗帜,我都能瞧得到结局了。家父喜欢挥舞一根名号“家法”的棍子,让我从小就能闻到危险,知道逢事没太多理由好讲。老子要吃饭,不辣认死了这个理由,但非常时期,就地正法,根本不需要理由。
我立于禅达的西门市集,拿火柴划着脏污的军装,显然那不会燃,火柴梗和着硫黄磷硝从我身上纷落于地。我看着对街那个卖红苕粉条的案台。
大部分案台是空的,来往的人也很少。市场很萧条。禅达并不大,其实第一批溃兵拥入才半个月,禅达就被我们吃空了,吃空了存粮也吃空了热情,禅达只好置之不理,而我们成为禅达的恶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