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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第五十五章 (第1/3页)
乱匪在洛阳城中选择驻扎的大营,竟然是洛阳城东的昭王府,苻长卿当日正是从这里将杜淑掳走,而遍寻杜淑不得的徐珍又选择在这里落脚,真是绝佳的讽刺。
故地重游,苻长卿哭笑不得地踏进王府,这时只听安眉惊呼一声,目光骇然盯着一具悬挂在侧门上的尸体,忍不住捂住嘴作起呕来。苻长卿认出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正是昭王,立刻皱起眉嘱咐安眉:“闭上眼睛,不要看!”
安眉依言闭紧双眼,却面色苍白地趴在马上,对苻长卿嗫嚅道:“可是苻郎,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人看着有点眼熟……”
苻长卿闻言面色一变,咬着牙沉默了片刻,才对安眉轻声道:“大概他曾到苻府作客,你无意中见过他……”
“哦,这样啊……”安眉闭着眼点点头,这时马匹再次前行,将她驮进了王府深处。
如今偌大的昭王府早被拆得七零八落——华贵的木材被人从门窗上卸下来当柴烧光,窖藏的美酒和食物也被分抢一空,婢女和贵姬们混在一起伺候着吆五喝六的乱匪们,皆是衣衫凌乱神色凄楚。
当安眉被扶下马时,呈现在她眼前的就是这样一幕令人心酸的画面。她不禁侧过脸,不忍看那些乱匪们不堪入目的丑态,自然也就无从发觉当昭王府的女眷们看见她时,眼中流露出的古怪。
几名包着黑色头巾的乱匪将苻长卿与安眉引入昭王府的客堂,安眉腿脚不便,只能又惊又怕地坐上乱匪们张设的步辇,这才顺利进入客堂。
这时徐珍已坐在客堂的首席——这具雕满蟠龙的黑漆坐榻曾经属于昭王,而今已经成为了他的专座。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苻长卿与安眉狼狈地进入客堂,相当宽宏大量地命人给苻长卿松了绑,又在屏退众人后请他们入座:“苻刺史,请。安眉,你也坐吧。”
苻长卿当仁不让地笑了笑,在侧席上从容坐下,抬起双手对徐珍作了一揖:“想不到大王在这里落脚。”
“嗯,”徐珍不动声色地轻哼了一声,刻意对苻长卿轻描淡写道,“那天我们冲进洛阳,一路寻到这座王府,直到把那个昭王拷打死了,都没能找到安眉,后来干脆就驻扎在这里了。”
苻长卿刻意忽略身旁安眉惊疑的眼神,径自对徐珍笑道:“只怕大王你想找的,并不是安眉本人吧?”
徐珍听见苻长卿一语道破自己的心事,立刻起身走到他面前,面色铁青地盯着他问:“你知道我想找谁?你为什么会知道?”
“大王,难道你忘了我是一个刺史吗?”苻长卿面对徐珍凶神恶煞的质问,依旧是从容不迫地浅笑道,“天下事但凡是我想查的,就没有查不明白的。”
“嗯……”徐珍听了苻长卿的话,若有所思地转身回到榻上坐下,沉肃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阴郁而诡谲,“既然苻刺史你都已经知道,我们倒可以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没错,”苻长卿低下头,抱拳轻咳了一声,才又抬眼紧盯着徐珍,缓缓开口道,“就在你起兵造反的时候,我大致查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有几点我还不大明白,比如当日被附身的安眉,最先是在什么时候找到你的?”
“这事说来话长,”面对苻长卿的逼视,徐珍别开目光,径自道,“既然事情始末你都已经知道,那过去的事,我也不妨对你说一说……”
“自从我被抓到大兴渠服役,一年来算是吃够了一辈子的苦楚。和我同来的一干乡亲,在渠上也都快要活不下去了,直到去年九月初九,我的妻子安眉找到渠上来——我到今天都还记得那个日子,因为那天正是重阳,她给我带来了许多重阳糕。可是略略聊过几句以后,我就知道坐在我面前的女人不是我的妻子。她的身体里附着另一个人,那个人口齿伶俐,精明得可怕,”徐珍说到此处时,声音稍稍顿了顿,沉浸在回忆中的面色不禁浮现出一抹兴奋的潮红,“她告诉我,她已经赚了很多钱,多得我这辈子都想象不到。这些钱她已经转到了一些私盐矿和私铁矿上,虽然这举动触犯了王法,但能够迅速地利滚利,即使她不去亲自经营,也可以把本钱扩张到最大。我问她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她说以后可以用这些钱做一件很大的事,到时候我就能知道。她还说,以后还会有其他人借着安眉的身体来找我,但安眉本人迟早也会找到我,所以要我小心甄别,切勿泄露机密……”
苻长卿听到此处,不禁苦笑了一声,径自对徐珍道:“是不是没过几天,又有一个人附在安眉的身上找到了你,而那时她的身份已经是荥阳县的师爷了?”
“没错。”徐珍点点头。
“你知道他们是蠹虫吗?”苻长卿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想法?”
“没有,”徐珍耸耸肩,“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蠹虫,我也没有问。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的妻子中了邪,但当她掏出大把金银的时候,我就信了她的话——只要她的话能为我带来好处,我又何必多问呢?”
苻长卿在灯下静静看着徐珍的脸——那依旧是一张麻木的脸,无论命运的改变是好是坏,都只会麻木地忍受或者享受,不可救药。
“这一次附在安眉身上的人,花钱买通了大兴渠的守备,天天晚上与我们聚在一起密谈。这一次可了不得,她竟是要我们举兵造反!但奇怪的是,我们听了她的话,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她说的那些话,我学不来,可就是觉得句句都在理——就像她说的,大兴渠天天都有人累死,我们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与其等死,还不如拼上一条命,才对得起来这世上一遭;何况那人已经为谋反准备好了本钱,之前盘下的盐矿铁矿,一本万利,将来造反时不愁炼不出好兵器,也不怕没盐吃!再说过不了多久,自然就有人来指点我们兵法战术,如果那个人没来,一切计划都算作废,对我们也没有任何损失。这样一合计,我们不做白不做,大家都很带劲儿!”徐珍说到此处,不禁瞥了一眼满脸苍白的安眉,“只可惜,就在我们盼着她再来帮我们造反的时候,来得竟然是安眉本人。我心里急得很,但也只能按照先前那人的嘱咐,一切顺着她的心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早点被其他人附身。可是盼了足足一个多月,我们竟然只盼来了一封信——渠上哪有人识字?最后还是由我辛苦了一趟,把信上的字拆开来分别请教先生,才算弄明白信笺的内容。原来那信上写的全是兵法战术,一个比一个更厉害,可惜附在安眉身上的那个人没法亲自来教,我们都学得半生不熟,谁知就是这样凭着信笺自学,学了没几天,连信也断了。”
苻长卿听到这里不禁唇角微翘,面上不动声色,却在心里暗道:你们的信笺当然会断,是我扣下了她的鸽子。
“就这样盼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有好几个月吧,我们始终等不到进一步的消息。可是我们学了那么多兵法,不试上一试,叫人怎么能甘心呢?”徐珍说到此,面色不禁又是一变,回想当日仍是心有余悸,“也就是那一次,我们决定不再等待,自己动手和那帮官兵斗上一斗!谁知时机的确不够成熟……我也在那一次被官兵活捉了,要不是先前听从了‘安眉’的嘱咐,没有抢义军头领的位置,想来该被车裂的那个人,就是我了吧?”
“想不到蠹虫还知道叫大王你韬光养晦,的确本事了得。”苻长卿听到此,不禁冷笑了一声。
徐珍听出苻长卿语带嘲讽,却并不在乎他的不恭,只是径自对他挥了挥手:“我不知道你文绉绉说的是什么,不过,我现在的确做上了大王,这让我越发相信,只要我找到了那个附在安眉身上的人,我就可以做皇帝!没错,你别以为我狂妄,当初把我从天牢里救出来的那个安眉,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她说安眉一共会被附身五次,而她是第四次,最后那个附身的人拥有天下第一的才智,会永久地附在安眉身上,辅佐我当上开国的皇帝,一代圣君!”
徐珍激动忘形地一气说完,亢奋的身子疲软下来,气喘吁吁地歪在榻中盯着安眉,似乎恨不能看穿她的身子,寻找到那个他迫切需要的灵魂:“第四个人会用剑,她帮助义军的铁矿作坊冶炼出了锋利的武器,比官兵的武器要锋利得多!并且她教会了我们更多的兵法战术,还有近身格斗的技巧……现在我只差第五个人来帮助我了,在攻进洛阳之前,我明明收到了她的信,她说她就在这座昭王府里,可当我们冲进昭王府时,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她;就算把那个昭王拷打到死,我都没有问出她的下落……不过现在好了,我总算找到了这个女人,可她,好像并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此时安眉满脸惨白,面对徐珍为自己揭开的谜底,已是哭得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日子里,蠹虫竟然做下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而当这些事一件件联系起来后,竟然颠覆了整个天下!那些足以翻覆天地、十恶不赦的大罪,原来都是她在无意中犯下的!
她是这天下的罪人。
苻长卿看着安眉失魂落魄的模样,知道她已经被真相吓破了胆,慌忙俯身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别怕,我们有办法挽回的……”
挽回?现在还有办法挽回吗?安眉满脸是泪地抬起头,看着苻长卿无比从容地将事实告知徐珍:“很遗憾,大王,你想要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你说什么?”徐珍瞪大眼,一时无法消化苻长卿的话,只能怔愣在当场。
“我说,你想要的那个人,已经永久地消失了;而安眉,将永远是安眉,她无法辅佐你成为一代圣君。”苻长卿无情地打破徐珍的美梦,笑意中透出露骨的嘲讽。
“你说什么?!”这时徐珍终于醒悟过来,他霍然起身拔出腰刀,勃然大怒地冲到苻长卿面前,“你说安眉,今后永远都只能是安眉?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因为你想要的那个人,已经被我逼出了安眉的身体,然后,被我杀死了。”苻长卿挑起眉,轻描淡写地道出事实,一双幽黑的眼珠在烛光下闪闪发亮,满是挑衅地看着徐珍。
“你——”一刹那徐珍目眦欲裂,恨不能将苻长卿和安眉碎尸万段,“你们,坏了我的大事!”
说罢他扬起手中的刀子,头一个想劈的,竟然是羸弱无辜的安眉:“你这个无用的蠢女人,为什么不让她附身来见我?!”
“慢着!”这时苻长卿劈手攥住徐珍的胳膊,咬着牙对他冷笑道,“如果你现在杀了她,那么连最后的半点指望,你都不会再有了!”
“你说什么?”徐珍气喘吁吁地瞪着苻长卿,气急败坏地骂道,“你已经杀了我想要的那个人!现在只有这蠢女人活着,我还能有什么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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