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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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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秋(三) (第2/3页)

大的痛苦和牺牲,可我还是感受到了虚伪!一种彻头彻尾的虚伪!我觉得自己快发疯了,快发狂了,快崩溃了!在这一瞬间,我才知道自己生活在怎样虚伪的世界里!怎样恐怖的噩梦里!而我,竟在这种类似自我陶醉的幸福中生活了十九年!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吗?”

    乌梅再次停了下来,脸上迸发出一丝冷笑,看起来就像冰块上的裂痕。含霜不禁颤栗了一下,感到外面的阳光都变冷了。

    “从那一天起,”乌梅又开始了他的讲述,目光落到了冒着热气的茶杯上,“我不敢相信人世间任何美好的情感了。我害怕那些都是伪装!我用冷漠对待着周围的一切,因为只有冷漠,才能保护我的情感不再受伤害。渐渐地,我的情感也冷却了下来,我开始被大家成为‘冷美人’。曾经以为自己的情感永远不会被融化,直到有一天碰上了佟松磊……”

    乌梅第三次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来,大眼睛里有抹雾般的朦朦胧胧的光彩。含霜望着她,天呀,她是太美太美了!美得让人迷惑,假若自己是个男人,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来追求她!“我知道了,”她若有所悟地说,“一定是松磊的热情融化了你。他这个人平时嘻嘻哈哈,对待感情可是极其认真,一旦认准了目标,他会不顾一切去追求的。”

    乌梅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你又错了。松磊,他是有顾忌的,顾忌得太多了。在这一点上,他和江岸是一样的,他们都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人受到半点伤害。”

    含霜困惑地蹙起了眉头:“你是说,松磊怕伤害了你那颗脆弱的心灵,不敢放开手脚追求你吗?难怪,你们相处了三年才结婚。”

    “也许吧。”乌梅淡淡地应了句,“不过,与其说他融化了我,还不如说是我被自己心灵深处迸发出来的热情融化了。我没有想到,冷冻了多年的心灵还会喷射出热烈的情感,更没有想到,这份热情一旦产生就一发而不可收拾。它居然一度把我的冷漠融化掉了,融化得干干净净……”

    乌梅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是满足?还是惋惜?含霜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我知道了,乌梅,你爱佟松磊,爱得发疯。”

    乌梅点了点头:“是的,我爱他。是他让我再度相信了爱情。当我走上结婚礼堂的一刹那,我的确相信,父母的离婚留给我的心灵创伤,已经平复了,愈合了。”

    含霜感慨地点了点头。爱情多么伟大,它能治好世间任何难以痊愈的创伤。她再次注视着乌梅,今天的乌梅有些特别,竟然主动向含霜说出许多隐藏在心里的话,这让含霜的确有份意外的惊喜和感动。她觉得,自己已经跟乌梅熟悉起来,并开始喜欢这个外表冷漠,但感情丰富细腻的女人了。

    “乌梅,”她有些迟疑的问,“你认为,你的父母……彼此爱过吗?”

    “我不知道,”乌梅坦白地说,“我曾哭着问他们为什么要离婚,他们说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激情了,很早就没有了。”

    “激情?”含霜愣了一下,“江岸说过,激情是危险的,太多的激情会燃起一场熊熊大火,把一切烧得干干净净。”

    “江岸这么说?”乌梅有些意外,“难道他不喜欢激情吗?他对你就没有激情吗?”

    “没有。”含霜坦白地说。她的目光落到了客厅中央那幅巨大的结婚照上。照片上的江岸微笑着,目光宁静而温柔。这种目光是含霜熟悉的。小时侯,江岸就总是这样宁静而温柔地看着她,传达着一种无言而恒久的关爱与怜惜。出版社的员工曾开玩笑地说:“董事长看娇妻的时候,那眼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可是,含霜从他的眼中,却从来没有看过或者电视剧中描写的那种“火辣辣”的目光。他的目光如一泓温柔宁静的湖水,不会溅起哪怕一点点微小的涟漪,更别说迸出火花了。而且,在生活中,从江岸身上,含霜也找不到一点点激情的影子。他温存、体贴、周到、也不乏热烈,但却不是激情。而且,那种热情的背后,也总是隐藏着某种冷静。不过,江岸的目太温柔了,这种温柔总蕴涵着一种催眠般的力量,虽然没有碰撞出火花,却能让含霜深深沉醉而不去深究。

    “乌梅,”含霜反问道,“松磊对你有激情吗?”

    “也没有。”乌梅说,“可是我希望他有。说实话,我很渴望激情,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含霜沉默了。其实,她的心底,也有那么一丝丝渴望,渴望被一种疯狂的,激越的,排山倒海的情感所包围。她承认,有时,她的目光中,会燃起某种类似激情的热烈的情感,当她用这样的目光凝视着江岸时,江岸会很快避开她的目光,半调侃半认真地说:“别这样看我,你让我感到惭愧。”

    “惭愧什么?”含霜不解地问。

    “惭愧……我对你还不够好。”

    不够好吗?天!他已经对她够好的了!含霜不自觉地摇了摇头。“乌梅,”她说,“也许江岸和松磊都太书生了,他们从骨子里就没有激情,又怎能把激情给予我们呢?”

    “松磊或许是这样,但江岸不是。”乌梅说,“江岸比松磊多了几分野性,他应该是一个很有血性的男子汉。”

    含霜不禁再一次对乌梅刮目相看了。这个“冷美人”,对江岸还真是很了解呢。“你不知道,”她解释着说,“江岸的父母都是很有学问的人,在大山里流浪的十年经历,虽然造就了他几分野性,却永远无法磨去他身上固有的温文尔雅的气质。这是从骨子里带来的,是无法抹杀的。”

    “也许吧。”乌梅点了点头,“江岸的确很不一般。他身上有种遗世独立的飘逸,以及某种难以描叙的沧桑感,使他在别人面前显得非常特殊。就像在一套细瓷茶杯中,杂进了一件陶器似的。松磊也经常和我谈起江岸,他说江岸是与众不同的。他与身边所有人都不一样,因此他身上那种特殊的东西大家都无法理解。但是最起码,他知道那种东西是高贵的,是值得他珍惜并值得别人尊重的。而且,正是这种东西,造就了他那种出类拔萃的优秀。”

    含霜深吸了一口气。佟松磊是了解江岸的,这番话,他也曾经和含霜说过。正是这番话,让含霜在无法理解江岸的时候,不再试图去改变他,而最终和江岸走到了一起,成为一对恩爱的夫妻。她忘不了那个暑假,自己失去江岸时那种惶恐和无助。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去干预江岸任何事情了。出版社成立伊始,也经历了创业之初的艰难,拉稿、校对、到工厂去排字、发行,全是江岸一个人在做。后来佟松磊和他一起干,两人骑着自行车发书,骑得两腿的淋巴腺都肿起来。可不管怎样惨淡经营,江岸始终坚持不去出版那些低级、庸俗、格调不高的图书,不管这样的图书如何畅销,如何能给他带来丰厚的利润。看着江岸这样辛苦,含霜也心疼不已,可她不敢劝说江岸什么了,怕一旦说出口,江岸又会拂袖而去。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冒一次险了。事实证明江岸是正确的,正是他始终坚持的高格调和高质量,渐渐成为出版社一面不倒的旗帜,从而赢得越来越多固定的读者和那些经得起考验的作家,让出版社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始终立于不败之地。而江岸,即便在惨淡经营的时候,也没有让含霜吃过一点点的苦。

    “乌梅,”她突然问道,“佟松磊向你说过‘爱’字吗?我是说——婚后。”

    “说过。”乌梅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漾起一种少见的温柔。

    含霜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乌梅敏感地问,“江岸不说‘我爱你’吗?”

    “是的,他只说‘我的生命属于你’。”

    “哦?”乌梅显得很惊讶,“不过,我觉得,‘我的生命属于你’也许比那句‘我爱你’更真诚,更深刻。当一个男人做出这样庄重的承诺的时候,他就把一生都交给了你。如果你已经占有了他整个生命的女人,又为什么还固执地去索取那种危险的激情,和那个浅薄而贬值的‘爱’字呢?含霜,你实在是很富有了。”

    含霜震动了一下。她的目光,不知不觉地落在了那件刚刚织好的毛衣上。一时间,她真有些惭愧。江岸给了她十年的幸福与快乐,给了她一生的呵护与照顾,而她,又给了江岸什么呢?也许,只有这件毛衣吧。她满怀歉意地叹了一口气。乌梅说得对,她真的很富有,太富有了。江岸不去说爱,但却默默奉献了那么多的爱;他没有激情,却给了她无限柔情。这,难道还不够吗?“乌梅,”她真诚地说,“我想,我们都太追求一种浪漫了。大概真正的爱,不是嘴上空空洞洞喊出来的东西,它其实就像白开水、吃饭、呼吸一样的自然,不眠不息,所以才会长久吧。而江岸和松磊给予我们的,就是这样长久的爱。”她长叹了一声,“还是你说得对,上天把这样优秀的两个男子赐予了我们,我们还有什么苛求的呢?”

    乌梅不做声了。她久久地凝视着那已经冷却的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的脸侧面对着含霜,是一张极美的侧面像,高高的鼻子,和长长的眼睫毛,高贵、庄重、雅丽,但有股冷漠与傲岸,像一座美丽的石膏像,一个希腊神话中的女神。“美丽”实在是件好东西。上帝造人的确奇怪,同样用眉毛眼睛鼻子来构造,怎样会有妍丑之分呢?“乌梅,”她由衷地说,“我要有你一半的美就好了。”

    乌梅抬起头来,仿佛刚从一份沉思中惊醒。她的目光又落到了含霜脸上。遭了,她又在审视含霜了。这种审视是率直的,是让人尴尬和难堪的。含霜开始为自己刚才说出去的那句赞扬而后悔了。这个外表冷漠的女孩,竟然纯真得不懂一点人情世故。她凝视了含霜好一会儿,眼睛里有种不常见的光芒。半晌,她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含霜,你其实也很美。”

    “不,我最起码没有你美。”含霜坦率地说。

    “那要看我们对‘美’下的定义了,”乌梅说,一双大眼睛闪烁着幽幽的光,“美是千差万别的,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种美。因此,不是所有的美丽都能被人欣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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