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春风得意好事连连 (第3/3页)
神主从华格臬路杜公馆奉送到高桥杜氏祠堂;第二日正式举行开祠典礼,即将杜氏总神主牌位送进神龛里。此两日的下午与夜里以及第三日一整天,为南北名伶名票的评剧演出。
1931年6月9日,奉主入祠仪式开始举行,从华格臬路杜公馆开出的奉主入祠队伍,多达5000余人,分别为仪仗、旗帜、台阁、伞牌,中西乐队;护送的军警、商团、学生、童子军;陪送的名流、贵客;踵贺的嘉宾、亲友……队伍连绵两英里,从华格臬路到金利源码头,足足走了两个半时辰。围观的市民,更是人山人海,将道路两旁挤得水泄不通。
仪仗队的第一部分为金发碧眼的英国巡捕,一个个骑着阿拉伯骏马,排成整齐的队列,为一面硕大无朋的中华民国国旗作开路先锋。
紧跟在国旗后面的,是举着“杜”字大旗的队伍,一连串三五十杆之多,旗之大令人咂舌,每一杆都要有三五人把住旗杆,两三人拉住旗角,七八人左右护卫。
“杜”字大旗后面是法租界巡捕房里的安南巡捕。在当时,自行车还是很新奇的洋玩意儿,而近百名全副武装的安南巡捕,则全部推着崭新的自行车,四人一排,随队伍缓缓行进。
安南巡捕后面是中国巡捕,一个个头戴钢盔,脚踏长靴,迈着正步,挺胸迭肚前行。
由黄金荣办的金荣小学学生组成的童子军,穿一式的海军中国童子军制服,敲着洋鼓,扛着齐眉棍,负责护送钱业公会合送的旗伞牌亭。
接下来是护送政要匾额的队伍,国民政府主席蒋中正颁的“孝思不匮”,淞沪卫戍司令熊式辉赠的“慎终追远”,军法总监何键赠的“辉光照国”,三面八人扛抬的巨型大匾,由淞沪警备司令部军乐队和一排荷枪实弹的步兵开路,由中央陆军第五师乐队,及一连步兵殿后护送。
第二部分是由公安局军乐队、保安队员、铁华学校童子军护送的淞沪警备司令部张春甫副司令、上海市长张群、外交部长王正廷所赠的匾额。
第三部分是由吴淞要塞司令部的军队、静安小学童子军,护送监察院长于右任、司法院长王宠惠等人的赠匾。
最引人注目的是第四部分的军阀专号,即由陆军第五师军乐队开道,由闸北和南市保卫团、宁波旅沪小学童子军护送的军阀匾额,其中包括北洋政府的两位总统:徐世昌、曹锟,一位执政:段祺瑞,两位大帅:吴佩孚、张宗昌,一位少帅:张学良,这些征战10多年的北洋军阀直(曹、吴)、皖(段)、奉(张学良)、直鲁(张宗昌)各派各系的首脑人物全部到齐。幸亏他们送来的只是匾额,倘若这一帮人都来吃杜月笙的祠堂酒,说不定会在这里拉开战场。
第五部分,集中了中央各院部长首长、各省主席,以及党国要人、法国官员的匾额。由江湾救济会的西乐队前导。
第六部分由当时最负盛誉的海军司令部军乐队担任开路先锋,聚集了各国团体、学校、公会、私人赠送的旗伞与花篮。
走在最后的,是整个队伍之“中心”所在——国民政府蒋主席于6月8日下午再次派员颁来一方祝辞匾额,这一块匾额使杜月笙荣宠倍增,杜月笙为此特地配备一座匾亭,由四人抬着走在杜祠神主轿亭之前。蒋主席的祝辞曰:
诗咏祀事,典备蒸尝,水源木本,礼意綦详。
敬宗收族,德在无忘,激彼秕秉,俗兹彛常。
元凯之家,清芬世守,孝孙有庆,服先食旧。
任侠好义,声驰遐迩,济众博施,号为杜母。
肯堂肯构,实大其宗,爰建新祠,轮奂有容。
簋簠旣饬,锵济攸从,式瞻枚实,介福弥隆。
蒋介石的祝辞匾亭后,便是杜氏家族的神主轿亭。而护卫仪队竟然用上了宫廷銮仪,由人扮为金甲武士,拿着古色古香的刀矛剑戟。
杜月笙头戴礼帽,身穿长袍马褂,带领他的几个儿子,手扶轿杠,走在神主轿厅的旁边。在他的身后,高冠峨服衣香鬓影的杜氏亲友门人,排起长长的队伍,陪伴他护送神主轿亭。
在金利源码头,早已沿黄浦江干排好100多艘渡船,其中有轮只,有拖驳、舢板,尤有杜公馆自备的月宝、欢迎两艘游艇。大队人马到达金利源码头后,按顺序登船,于是大小船只,满载后立刻启碇,首尾相衔,源源驶往高桥。其中的两艘大轮,一艘专供女宾乘坐,一艘载的是杜公馆上下人等,护定那座神主轿亭。
船队抵达高桥码头后,依照次序一船一船地靠岸,一船一船地登上码头,再按原先的队伍顺序排好,向杜氏家祠进发。杜氏亲友宾客下船,则有专车接送。杜公馆一共备下15辆奥司汀汽车,150辆人力车,更有上海的人力车夫看准高桥有3天好生意,纷纷把自己的车子用船运来拉客。
从高桥码头到杜氏祠堂,八里路的路程,道路两边排起两条长龙,挤满前来看热闹的群众。
这一天,各地宾客以及专程游杜祠看评剧的普通群众络绎不绝地涌来,下午席棚剧场竟多达一万余人,一万多人挤在仅可容四五千人的临时剧场里,其拥挤状况,可想而知。
6月10日是开祠典礼,清晨5点一到,立刻鼓乐齐鸣,炮竹喧天。3支军乐队在飨堂前屋檐下,轮流演奏。
杜氏祠堂里灯火辉煌,从飨堂、大厅、席棚,高大的彩楼和附近的三座牌坊,到沿杜氏家祠至高桥码头的路上,无不布满水月路灯,照耀得附近如同白昼。杜祠飨堂和大厅里人如潮涌,川流不息,几乎就要挤破了这幢五开间的厅堂。
“栗主奉安典礼”开始,杜月笙身穿长袍马褂,面容肃穆,毕恭毕敬地将栗主安置在神龛里。
所谓“栗主奉安典礼”,实际上就是杜月笙双手捧住用栗木制做的总神主牌位,把它送进神龛里,便是“奉安”——永久保存,经常祭祀。
接下来是家祭,杜月笙率领四房太太,及一大群儿女,遵照古礼,面向神龛里总神主牌位跪拜磕头。
家祭结束后,由国民党中央委员杨虎宣读国民党高层蒋中正及以次的党国要员的贺电贺词,然后莅临观礼的亲友、杜氏门人、嘉宾,各机关团体代表,一批一批地上前,对神龛里总神主牌位行礼,杜月笙则带着他的太太、子女在一旁答谢行过礼的客人。
这一场行礼结束后,奉主入祠典礼宣告结束。
这一天仅从上海专程游杜祠看评剧的普通群众,便多达一万余人。由于6月9日席棚剧场人满为患,险乎为之爆炸,10日和11日采取了紧急限制措施,限制一般群众乘坐杜公馆专轮专车。但没有杜公馆的专轮专车可乘,这些群众便自备交通工具。所以这接下来的两天里,由高桥到杜祠那8华里的“杜高路”,从早到晚贺客游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据统计,从9日到11日三天之内到杜祠的贺客逾10万人之多。
正如6月11日《上海新闻报》以“人气白热”为标题,所作出的报道:
“……剧场广可容数千人,但观者近万,几无插足地,加以天热场低,四围密不通风,观众挥扇观剧,莫不汗流浃背,全场空气,异常混浊,‘人气白热化’,五字形容,最为恰当。台上由张啸林、王晓籁两君维持秩序,卒亦无法驱散台上观众。入晚,客复陆续而来,跋涉十余里,畏难而退者,日必数千人。贵宾席中占有位置者虽极视听之乐,但兀坐通宵,呼吸急促,头痛欲裂,一身不能转侧,大有欲罢不能之势,诚有说不出之痛苦也。”
一家名为《日日新闻》的日本报纸报道称:
“……国人(日本人)方面有……诸名士均行参加,祠堂从海关码头乘汽轮向下流,约驶一小时间至高桥码头,在八支里(支那里)之田园中,其中有特为杜氏宗祠修筑之社高路,可行汽车,足为一日之清游。其宗祠之壮丽华贵,不待言矣!昨日并有梅兰芳、程艳秋等名伶之演剧,且招待参观者,飨以酒食。自朝至夜,八支里之道上,络绎不绝,于此足以见杜氏声誉之隆,可谓壮观盛况矣!”
《福尔摩斯》报除了逐日刊载新闻,还刊载琐记曰:
“……各界投赠,琳琅满目,上自国民政府主席,下至庶民,无不备礼申贺,登门晋谒者,更不止珠履三千之数。军政商学诸闻人,亦亲往襄理盛举,京沪男女名伶,复登台串戏,其盛况为空前所未有。非杜月笙君交游广阔,恩德感人,曷克臻此,而其孝思不匮,更足以励末俗矣!”
杜月笙建造家祠及藏书楼、学塾斥资50万大洋,举行开祠盛典并唱3日名伶名票会串的评剧,再度斥资50万大洋。一掷百万金,完成了家族中的一件大事。此次开祠盛典,其声势之浩大、豪门之显赫,更为沪上空前绝后,为上海人津津乐道,传诵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