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主动出击跻身工商 (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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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以毒攻毒,扳回败局
上海的纱布交易市场,也是杜月笙控制的行业。但杜月笙出任纱布交易所理事长,却是歪打正着。起因是为了弥补做空的损失,结果一番运作,反倒落得个纱布交易所理事长的头衔。
原来,早在1929张啸林和杜月笙尚未分道扬镳的时候,张啸林看到纱布交易所的铜钿蛮好赚,硬拉着杜月笙去做空。
两人一到交易所,张啸林便主张做空。杜月笙担心做空不利,张啸林眼睛一瞪:
“老子抛空就不许不利!月笙,你也要抛空。总不能我做空,你去做多吧?”
“我奉陪,不过,我少做点。”
“不行,我们两个都做大,才可以把价钱掼下去!”
“好好好,一起做大!”杜月笙笑眯眯的答应。
没想到,张啸林一宝押错,闯了穷祸。纱布交易所股票天天看涨,拍一板就涨一截,而且一连一个多星期,天天涨停板,做多的人大获其利,个个赚得钵满盆盈。做空的人亏损无数,个个急得跳楼撞墙。
张啸林和杜月笙做空做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如今每拍一板,两兄弟就要蚀本十多万。真到了拍一板都心惊肉跳的地步!
“妈×个×!只涨不跌,实在太怪!”
每天从早到晚,张啸林“妈×个×”一路骂到底。当时张杜两家中间那道门还不曾堵死,每天张啸林都到杜公馆二楼,与杜月笙隔一盏鸦片灯,算这一日又赔进多少。
“妈×个×!这交易所幕后定然有黑手。”张啸林把鸦片烟枪一扔,从烟榻上做起来说,“月笙,我们不能就这么赔下去!”
杜月笙也放下烟枪,从烟榻上做起来。
“我也晓得这里面有鬼,可我们没证据,怎么捉鬼?”
“妈×个×!我不信活人给尿憋死!”
没想到,第二天,捉鬼的人来了!
当时在上海经营棉纱生意的以江苏南通、海门一带人士居多,称为通海帮。通海帮里有一个亨字号人物顾永园,也在做空头,因蚀得性命攸关,急火火起找陆冲鹏。他晓得陆冲鹏和杜月笙私交甚好,这桩事体只有杜月笙出面才能摆平。
陆冲鹏是海门的大地主,通海帮里的人都和他有交情,顾永园更是他的知己朋友。顾永园一见陆冲鹏,劈头便说:
“不得了,棉纱交易所闹鬼了!”
“怎么回事?闹什么鬼?”陆冲鹏忙问。
顾永园便把交易所里的怪现象一五一十地道来。
“难不成你老弟陷进去了?”陆冲鹏冲着顾永园微微笑着。
“算你说对。不过不止我一个,杜先生和张大帅陷得更深,就要倾家荡产了!”
“哦?有这事?”陆冲鹏一下子紧张起来。
“纱布交易所从来就没有这种猛涨不停的事情!我们人人都晓得,这完全是里面有几个理事在作弊,就是苦于找不到证据。”
“那怎么办?”
“我把交易所的种种黑幕讲给你听,你去找杜先生他们商议,一准会有办法。”
“好。”
陆冲鹏听完顾永园所讲棉纱交易所的种种黑幕,开车直奔华格臬路,先去张公馆,喊上张啸林,一道过小门到杜公馆。
当时是上午11点钟的光景,杜月笙正在二楼大烟间里一榻横陈,见陆冲鹏和张啸林来到,赶紧放下烟枪坐起来。
“听说你们做空做蚀了?”陆冲鹏说。
“蚀大了!”杜月笙苦笑一下说。
“妈×个×!不行发他三五十杆手枪出去,叫他们把那个鬼交易所打成稀烂!”张啸林气得大骂。
“打烂它不是办法,啸林哥。”陆冲鹏说,“但是我晓得了一些交易所的黑幕,也许能有点作用。”
“说说看?”杜月笙来了精神。
陆冲鹏把顾永园所讲的内情叙述了一遍,话音刚落,杜月笙便有了主意,如此这般一说,张啸林和陆冲鹏齐声说好。三个人随即商量了具体细节。
“冲鹏兄,顾永园那边你去通知,啸林哥你去找一帮弟兄协助顾永园,我去公共租界联络巡捕。”
杜月笙布置完毕,三人立刻分头行动。
翌日上午,在位于爱多亚路北的纱布交易所门前,出现了几十位个横眉怒目的人。他们身穿短打服装,头戴鸭舌帽,帽檐拉低到眉毛,腰里还有鼓起来的“家伙”。
交易所准时开门,早已等候在门外的顾永园立刻在那些横眉怒目的人物的簇拥下,怒气冲冲闯了进去。当交易所活计准备宣布开拍时,站在人群中的顾永园突然发难:
“交易所股票一周多天天看涨,拍一板就涨一截,从来没有过这等怪事!……”他捶胸顿足,慷慨陈词,“分明是纱布交易所若干理事联合作弊,制造一发不可遏止的涨风!”
交易所内开始骚动,做空的人纷纷跟着呐喊:
“一定是有人作弊!”
“揪出幕后黑手!”
顾永园受了鼓舞,声音更加高昂:
“强烈要求自即刻起宣告停拍,由各经纪人成立调查小组,澈底清查弊端,依法处罚作弊者!”
交易所在场的理事一看,这样闹下去真的就没法开拍了,一个个急得跳脚:
“快,把这个闹事的给我轰出去!”一名被指控的理事歇斯底里地喊。
其他人赶紧招呼场务人员,向前冲突,要把扰乱秩序的顾永园拖出去。
“抓住他,送巡捕房!”那名理事高声呐喊。
岂料,这帮场务人员左突右冲,根本无法接近顾永园。那些头戴鸭舌帽的人不言不语,冷着面孔,肩膀一顶,手一拨拉,便把那些常务人员推出老远。
“不得了,这些人好厉害!”一个场务向理事大喊。
“有啥厉害的,他还能有三头六臂?”那名理事显然对这帮无能的手下生气了。
这时,一个活计在左突右冲中,突然触到了陌生客腰间那硬梆梆的那家伙,不由得一声惊呼:
“妈呀!手枪!”伙计惊骇地大喊,“不得了,他们带了手枪!”
此言一出,交易所里所有理事、职员,以及场务人员和伙计,哄然一声,四处散开。
那名理事冲进办公室,抓起电话,向公共租界巡捕房求援。
此时,守在大英巡捕房电话机旁的,是大英巡捕房顾问戴步祥戴老二。他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戴步祥是早年沈杏山的大八股党之一,杜月笙与大八股党争夺烟土天下的时候,一打一拉,化敌为友,与沈杏山的大八股党诸人成为了相交甚好的朋友。如今,这班朋友又派上了用场,他派沉杏山劝驾,请出大英巡捕房顾问戴步祥专门处理此事。
电话铃声响起,戴步祥缓缓拿起话筒,只听不说话。
对方十万火急地求援,请求巡捕房迅速派人前去纱布交易所维持秩序。戴步祥听对方把话说完,在对方迫切等待回答的时候挂断了电话。
一次、二次、三次……
电话铃声第四次响起的时候,戴步祥终于开口:
“好的,我会派巡捕去看一看。”
终于得到巡捕房的答复,纱布交易所的那名理事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交易大厅里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在顾永园的煽动下,那些做空的人群情激奋,一个个跟着呐喊,几乎要把交易所的房顶掀了。
在场的理事们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躲进办公室不再露面,任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只等巡捕房来人。
不知过了多久,四名巡捕终于懒洋洋地来了。经纪人一见,如逢救星,正要迎上去诉苦。顾永园却在场子中央大声疾呼:
“强烈要求查封经纪人账簿,揭开黑幕,依法追究责任!”
顾永园一喊,凡做空蚀本的人也都跟着喊起来:
“查封经纪人账簿,揭开黑幕!”
“查封经纪人账簿,揭开黑幕!”
交易所的人一看顾永园根本不怕巡捕,似乎还以巡捕为靠山,赶紧给交易所主要负责人闻兰亭、袁履登打电话。闻、袁二人一听情况,不由大大吃惊。交易所出现了带抢的人,已经非同小可,巡捕也和他们站在一起,这就说明来头不小。两人感到事态严重,赶紧告诉交易所的人:“不管来人是哪个,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我们马上请杜先生出面协调。”
当时,杜月笙调解各类纠纷已经在社会上名声大噪,他的“言语一句”已成为调停各类纠纷的金字招牌。凡是双方摆不平的各类纠纷与争端,当事人首先会想到请杜先生出面。
岂料,袁履登和闻兰亭驱车赶到杜公馆,却吃了闭门羹。
“对不起,杜先生还没起床。”听差的将二人拦在了门外。
“我们确实有急事,烦劳给通报一声。”两人只得好言相商。
“杜先生说他要多睡些时,我们底下人,哪个敢去喊呢?”
闻兰亭和袁履登一听,这话有道理,也只有找一位有资格够交情的朋友,才可以把杜笙从被窝里拖出来。两人一商量,这事只有虞洽卿虞老了。虞洽卿是沪上工商金融界大佬,地位够高,身价够重,与杜月笙又极够交情。
主意一定,两人立刻驱车前往。虞洽卿一听两人的报告,知道事态严重。虞老为人向来热心,着起衣服便登车前往杜公馆。
杜公馆的听差见虞老驾到,哪敢再拦,连忙放行。
虞洽卿带着袁、闻二人直接上了二楼,一边走一边喊:
“月笙!月笙!”
万墨林连忙迎出来,示意杜月笙正在二太太陈帼英房里睡觉呢,连忙将虞洽老一行三人引进了古董间。
几人落座不久,杜月笙打着哈欠进来了。
“交易所里火上房了,你这里却睡得安稳!”虞洽卿不容杜月笙问什么,着急地说,“赶紧穿衣服我们去纱布交易所,详细情况路上说。”
当下,杜月笙换好衣服,一行人出了杜公馆,虞老坐上了杜月笙的车。
纱布交易所的情况是杜月笙一手策划导演的,不用虞洽卿说,他心里自然明白。当下也只好假装糊涂。
交易所的经纪人正焦急地等在门口,远远看见杜月笙的汽车疾驰而来,犹如天降救星,一个个欢呼雀跃,回声呐喊:
“杜先生来了!”
“杜先生来了!”
杜月笙一行人走进大厅的时候,顾永园正站在台上慷慨激昂、口若悬河地演讲、质问。一见杜月笙在虞洽卿、袁履登、闻兰亭的陪同下来到,明白火候已到,顿时停了狂风暴雨般的煽动,等着杜月笙等人走过来。
顾永园终于住了口,经纪人、交易所员工和心中有病的理事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有人能制住顾永园了。
拥挤的人群见杜月笙走进来,迅速让开一条通道。杜月笙面带微笑走在前边,虞洽卿等人跟在他身后。
“这位先生,可认识在下?”杜月笙走到台下,望着台上的顾永园,笑吟吟地问。
“久仰杜先生大名,只恨没机会拜见。”顾永园在台上向杜月笙双手一拱说。
“不敢不敢!”杜月笙抱拳还礼,然后问,“我杜其人有一句话,不晓得先生愿不愿意听?”
“杜先生的言语一句,兄弟岂有不听之理?”
“多谢多谢!那么就请先生赏光到舍下走一趟,交易所这边也一道去,大家坐下来计议如何?”
“好,我去!”顾永园爽快答应。
双方小轿车排成一队,浩浩荡荡开往华格臬路杜公馆。双方在一楼会客室坐下,开始面对面商谈,杜月笙和虞洽卿是仲裁人。
顾永园当着这几位大亨的面,一口咬定这次棉纱一路暴涨有人幕后操纵,极力坚持查封经纪人账目,否则他要告到法院。
对方见顾永园态度强硬,两位调停人并不直接亮明态度,毕竟做贼心虚,只好承认做了手脚。
其实在当时上海滩所有交易所,包括杜月笙自家主持的交易所,几乎没有不作弊的。这也是杜月笙敢导演这出戏的原因。即使没有证据,只要有人敢出面大闹一场,自然就会让当事人自家拿出证据。结果也正是如此。
至于怎么收场,双方都等着杜月笙和虞洽卿两位调停人裁定。
“这个简单的很,怎么来的还叫它怎么回去。”一直听着双方各抒己见的杜月笙终于开口。
“请杜先生说具体些。”交易所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问。
“官司不要打,纱布交易下午照样开拍。各位以为如何?”
“好!好!”交易所的人一致表示赞成,只有顾永园一声不吭。
“不过……”杜月笙接着说,“开拍以后,行情要跌,让它跌停板。天天跌,跌回原价,两不吃亏,皆大欢喜。”
顾永园笑了。
交易所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之中既然有人做了手脚,那他们这帮人自然就都是做多的,要是让股票再一路跌下去,岂不是把刚刚到口的肥肉又吐出了?
“各位曾做利多的手脚,想必这利空更容易做。”杜月笙不容质疑,当即拍板,“就照我说的,怎么来的怎么去,非法获利,物归原主。”
交易所的人无话可说,只好照办。事后那帮人才晓得,原来这次杜月笙、张啸林也是做空,一个个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背后给两位大亨单独补偿,怎会落得到手的白花花的银子又都吐出去!
不过,做空的人都跟着沾了光,使那些被蚀得要跳黄浦江的人物,一个个对杜月笙感激涕零。杜月笙既扳回了自家的损失,又收买了做空者的人心,可谓一举两得。而更直接的受益,则是他这一次的公开露脸,使他在纱布市场威信大增,此后但凡出了什么问题,都要借重他的“言语一句”来解决。
不久,纱布交易所理事长的桂冠便落到了杜月笙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