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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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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第2/3页)



    “我也觉得。”尼克洛斯附和。

    “除非用东西支撑一下,”范·特里卡西补充,“但有这个必要吗?这可是个问题。”

    “那——确实——是个问题。”

    片刻过后,他们来到煤气厂门口。

    “牛博士在吗?”他们问。

    牛博士经常受到小镇的头面人物的接见。两人没等多久便被领进大名鼎鼎的生理学家牛博士的书房。

    恐怕两位显要人物还得等上一时半会儿。这么推断并不过分,因为镇长——他破天荒地产生了这种感觉——已有点不耐烦了。他的同伴和他一样,也快耐不住性子了。

    牛博士终于走了进来,他说很抱歉让他们久等了,他得批准一项有关于储气罐的计划,还得修复一些仪器。但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管道铺好了,再过几个月就可以用上电。两位要人现在甚至可以看到实验室里的最后一截管道。

    然后,博士间他有何荣幸值得两位上门拜访。

    “我们只是来看看你,博士,没别的意思,”范·特里卡西解释道,“好久不见。我们出来得不多,我们总是小心又小心。看到人们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和谐,我非常高兴。”

    尼克洛斯望着特里卡西。他从没见过特里卡西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至少,他不是不紧不慢地说,而是一句接一句,中间没有停顿。他看得出来,范·特里卡西正在那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呢,而平常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尼克洛斯也萌发出一种想开口的冲动。

    牛博士狡黠地盯着镇长。

    范·特里卡西直到舒服地躺进一把宽松的扶手椅里才住嘴。这时他站起身来。今天是怎么啦?一种莫名的兴奋紧紧攫住了他。他虽然还没手舞足蹈,但已露出了苗头。顾问呢,双腿擦来擦去,呼吸时而平静,时而急促。他表情越来越激动,如果“需要”的话,他“决定”不惜一切去助他的上级兼忠实的朋友——镇长先生以一臂之力。

    范·特里卡西起身走了几步,然后又走回来,在博士跟前站定。

    “你说,”他加重语气,“要几个月才能完工?”

    “三四个月,镇长先生。”牛博士回答。

    “三四个月——这么久!”范·特里卡西叫道。

    “对,太久了!”尼克洛斯跟着叫道,也站了起来。

    “完成这项工程,非要这么长时间不可。”牛博士的话中充满火药味,“我们万不得已才选了些基康东人来于这活,但他们干得太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镇长将这话当作是对他的人身攻击。

    “他们确实干得慢,镇长先生。”博士寸步不让,“干起活来,10个基康东人还抵不上一个法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不过是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佛兰芒人!”

    “普通的佛兰芒人!”顾问惊叫,捏紧拳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我没别的意思呀!”牛博士冲他一笑。

    “你给我听好了,博士,”镇长在房里踱来踱去,“我讨厌这些含沙射影的词儿!基康东工人的办事效率绝不会亚于其他任何城市的工人,这点你必须弄明白!我们难道还用得着去巴黎或伦敦找什么人来模仿吗?至于你的工程,我希望你加快点!街道被挖开了,用来搁置你们的地下线管。它阻碍了交通,连贸易都受到了影响。作为一镇之长,我不希望招致非议,尽管有些非议并不是空穴来风。”

    尊贵的镇长!他提到贸易,提到交通,奇怪的是这些素日与他格格不入的言辞竟然没将他的嘴烧个窟窿!他的脑瓜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而且,”尼克洛斯补充,“小镇再也等不下去了。”

    “可是,”博士插话,‘小镇900年来一直没有电——”

    “所以现在更需要它!”镇长强调,“时代是变化的,我们会跟着变。世界在前进,我们又怎么能原地不动!跟你们一个月内装上电,否则你们就得按天为延期赔一大笔款项。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如果有人打起架来,怎么办?”

    “就是就是。”尼克洛斯打断他的朋友,“博士,警察的最高长官——警官帕索夫已向我们报告过了,昨晚在你的绘图室里发生了一场争论,并说那是场有关政治的争论,有这回事吗?”

    “是有这么回事,镇长先生。”牛博士答道,拼命压制自己想惬意地舒口气的欲望。

    “那么,多米尼克·屈斯托和安德烈·舒托之间确实发生了一场争论啰?”

    “是的,顾问,但他们没说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说什么大不了的事!”镇长抗议,“当一个人警告别人说话留神时,会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石头人吗,博士?难道你不知道,在基康东,区区这几句话就足以产生非常非常严重的后果?博士,不管你,还是任何别的人敢这么放肆地对我说这些

    “或者是对我说。”尼克洛斯又插一句。

    这两位权势显赫的人讲话时不无恫吓的意味。他们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气势汹汹地站在牛博士面前。一个手势,甚至根本用不着手势,只需牛博士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反对的意思,他们就会冲上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但博士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不管怎么说,博士,”镇长咄咄逼人,“我给你提个醒,你房子里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得负全部责任!我会确保小镇平安无事,我不希望它有什么风吹草动。昨晚的事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否则我就只好例行公事了,先生!听到没有?回答我!”

    镇长异乎寻常地激动,嗓音提高了8度。尊贵的范·特里卡西,他在发脾气呢,声音大得外面都能听到。后来他已完全不能自己,但当他注意到牛博士对他的挑衅不理不睬时,他只有悻悻地说了句:“咱们走,尼克洛斯!”

    随后,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房子似乎都震动了一下,镇长与他的朋友扬长而去。

    走出大门20步时,两位要人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不再发热了。他们放慢脚步,不再那样行色匆匆,脸上的红潮也逐渐褪去,不似先前满面通红。

    第六章弗朗茨·尼克洛斯与苏泽·范·特里卡西着眼将来,定下计划

    读者都知道,镇长有个叫苏泽的女儿,但读者做梦也料不到,顾问尼克洛斯有个儿子,叫弗朗茨。就算读者猜到了这一点,他们也绝对猜不出,弗朗茨与苏泽已定终身。附带说一句,这两个年轻人简直就是大生一对儿,他们深爱着对方,就像基康东的其他热恋中的情人一样。

    别以为在这块独特的土地上,年轻人都心如止水,他们只是心里很少泛起波澜。这儿与别处一样,也有男婚女嫁,但有关人士对此类事情不慌不忙。订f婚的双方在真正结为夫妇之前希望能彼此深入了解一下,而这种了解往往费时良久,少说也得花上十年八载,好比上次大学。如果谁能提前“毕业”,那可真是奇迹!

    是的,10年!求婚期要拖10年!与终生结合在一起的时间相比,10年是不是太长了点?一个人花上10年,会成为一位工程师或物理学家,会成为一名推销员或专业律师。那么,学会如何成为一位好丈夫用得着10年吗?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基康东人认为,不论是出于理智还是出于感情,他们的婚期就得拉这么长。在其他活跃而“前卫”的城市里,婚姻大事常常几个月内就可以一蹴而就,我们唯有耸耸肩,还是赶快将子女送到基康东的学校里去“受受教育”吧!

    半个世纪来,基康东仅有一桩婚事是只经历了两年的定婚期就定下来的,其结果呢?糟透了!

    弗朗茨·尼克洛斯虽然深爱苏泽·范·特里卡西,但他爱得并不张扬,他爱得很深沉,因为要把他心爱的姑娘娶回家门,他得等10年。弗朗茨每周按约定时间接苏泽出来一次,两人消祥在瓦赫河边。他总记得带上他的钓具,而苏泽也不会忘记带上她的十字布,十字布上的花儿是她那双美丽修长的手绣出来的,但绣得很不如人意。

    弗朗茨22岁,瘦削的脸隐隐泛出粉红。他皮肤细腻,讲话细声细气。

    而苏泽则白里透红,金发碧眼。她才17岁,对钓鱼有着浓厚的兴趣。和鱼斗智斗力是种很奇特的消遣活动,但弗朗茨偏偏喜欢这样。这种消遣正合他的胃口。他耐心极了,醉心地、出神地望着软木浮标在水面一起一伏。他知道该怎样静候战机。坐上六个小时后,鱼会动恻隐之心,主动上钩,他于是乐不可支——但他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天这对情人——或者说——这两个定了婚的人——坐在碧绿的河岸上,清澈的瓦赫河水在他们脚下们泊地流淌。苏泽娴静地拿起针,在她的十字布上又开始了刺绣,弗朗茨则下意识地左右挥动他的钓鱼线,继而任线顺流漂浮。鱼在水中作弄出变幻莫测的涟漪,一个接一个地在软木浮标周围形成一圈圈水纹,而鱼钩则垂在水底,纹丝不动。

    弗朗茨间或说上一句,头也不抬:

    “鱼上钩了,苏泽。”

    “是真的吗,弗朗茨?”苏泽停下手中的活儿答道,眼睛热切地瞟向钓鱼线。

    “嗯——没有,”弗朗茨又道,“我只是感觉到它在动,我判断错了。”

    “鱼是上钩了,弗朗茨,”苏泽给他打气,声音清脆悦耳,“记住,在适当的时候收线,你总是收得太迟,所以鱼就趁机溜走了。”

    “你愿意替我收线吗,苏泽?”

    “那还用说吗,弗朗茨。”

    “那把你那块布递给我。我们来瞧瞧,我到底是擅长于做针线活呢,还是擅长于摆弄钓鱼线。”

    女孩的手抖抖索索地抓起钓鱼竿,她的情人则有板有眼地做起针线活来。几个钟头来,他们互相说着些体贴的话儿,心也随着浮浮沉沉的软木浮标七上八下。他们依偎而坐,共同倾听着小河轻言细语的诉说。你说,他们能忘记这些美好的时光吗?

    夕阳西沉。尽管苏泽和弗朗茨同心协力,鱼还是一条也没有上钩。它们非但没来献殷勤,反而似乎在嘲笑这两个对它们积了一肚子怨气的年轻人。

    “下次我们的运气会好些。”苏泽安慰弗朗茨,因为年轻人正气鼓鼓地将完好无损的鱼饵扔到一旁。

    “但愿如此。”弗朗茨答道。

    他们并肩走上回家的路,一路上像在他们面前铺展开来的影子一样,默默无言。落日的余晖洒下来,苏泽显得格外的高,而弗朗茨则显得格外的瘦,酷似他手中那根长长的钓竿。

    他们到了镇长的府邸。地面绿草丛生,谁也没想过要将它们连根拔掉,因为它们可以为踩在上面的脚步声消音。

    正要开门,弗朗茨想起该对苏泽说了:“苏泽,你知道的,那天越来越近了。”

    “是的吧,弗朗茨。”女孩答道,垂下眼睑。

    “是的,”弗朗茨道,“再过五六年——”

    “再见,弗朗茨。”苏泽说。

    “再见,苏泽。”弗朗茨答应道。

    门关上了,年轻人稳步走向他父亲的住宅。

    第7章 不能发``需要看的+我QQ   634015060

    第八章庄重而历史悠久的德国华尔兹成了疯狂的旋转

    但是,就算这些观众离开剧院后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不迫,就算他们都安安静静地回到各自的家中、事后只能迷里迷糊地重温一下逝去的情感,他们到底还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冲动。他们累得要命,又仿佛吃得过撑,回来后一头栽倒在床上,蒙头就睡。

    次日,每个基康东人对昨晚的事只有一个隐约的印象。混乱中,这个的帽子丢了,那个的上衣带子被扯破了;这个不见了做工精致的鞋子,那个又四处找她最心爱的披风。这些尊贵的人的记忆慢慢复苏过来,并为他们出格的举止感到羞愧难当,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地放纵了一回。他们闭口不提此事,一想它就头疼得不行。

    小镇里最为震惊的莫过于镇长范·特里卡西了。第二天醒来后,他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假发。洛谢四下找了一气,但一无所获。假发留在昨日的战场上了。要让·米斯特拉尔将此昭示于众吗?——不,这不是办法。他宁肯不要假发,也不愿意这样做——如果那样做了,他一镇之长的面子往哪儿搁哟!

    尊贵的镇长仰面躺在床上,身上伤痕斑斑,头昏,脑胀,唇于,舌燥。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把事情的经过翻来覆去又想了几遍。他不想起床,那天早晨他的脑子转得奇快无比,40年中他什么时候脑子转得这样快过!尊贵的镇长将思绪拉回到昨天发生的不可理喻的一切。他把它们与前一阵子在牛博士的招待会上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了。他竭力想弄清镇里的显赫人物在两种场合一反常态的兴奋原因。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百思不得其解,“我的安分的基康东居民鬼迷心窍了吗?我们是不是都发疯了?是不是得给小镇重建精神家园啦?昨天所有人都到齐了——权威人士、顾问、法官、律师、医生、校长。所有的人,如果我的记性没有偏差的话——所有的人都疯了!那可恶的音乐中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谁知道!不论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我都不至于糊涂到这种地步呀!不会的,昨天晚上我只吃了一片煮得很老的牛肉,几匙拌了糖和鸡蛋的菠菜叶子,只喝了两杯稀释过的啤酒——那又到不了我的脑子里去!不会的!我自己都说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我非得做次调查不可,我要对我的居民负责。”

    这次经镇议会表决通过的调查白搞了。事实清清楚楚地摆在那儿,究其原因何在却使精明敏锐的官员们犯了愁。而且,公众又回到了从前的谐和宁静,把剧院里发生的奇怪的一幕又一幕统统忘在脑后。报纸对它们绝口不提,《基康东忆事》对全体观众行为举止的报道也没有任何含沙射影的地方。

    与此同时,即使小镇又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如既往的佛兰芒式,你还是可以觉察得到,人们的个性和性情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你也许会和多米尼克·屈斯托医生一样,认为“他们的神经受到了触动”。

    我来解释一下。这种毋庸置疑的改变只会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产生。当基康东人穿过街道,绕过广场,走过瓦赫河岸时,他们仍然一副冷冰冰、慢腾腾的老样子。因此当他们身居家中时,有的人进行体力劳动,有的人进行脑力劳动——有的人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他们的家庭生活是沉寂的、没有生气的,单调得像杯白开水一样,一如从前。他们不会争吵,不会与邻里之间发生口角。他们心跳不会加速,头脑不会发热。这些人通常的脉搏仍然是每分钟50—52下。

    这些古里古怪的现象,即使是当代最杰出的生理学家也说不清、道不明。诚然,基康东居民的家庭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他们的社会生活和公共关系却确确实实变了。

    他们在公共建筑物里打过交道没有?如果打过,那就像高级警官所说的,“情况不太妙”,换言之,正如在那些学者专家的讨论会上、镇公所里、学园的梯形楼座上、政务委员会会上,人人都难以名状地激动不安。一个小时接近尾声时,他们的关系开始恶化。两个小时后讨论变成了愤慨的争论。他们血压升高了,彼此挖苦嘲笑一番。甚至在教堂里,那些虔诚忠实的信徒都不能静下心来听范·斯泰贝布道。斯泰贝在布道坛上手舞足蹈,演讲时与平日的严肃拘谨迥然不同。唉!结果是使争论比屈斯托与舒特之间的争执更加激烈。他们没要求当局于涉,是因为当这些彼此敌对的人们一回到祥和的家中,就将自己对别人的冒犯和别人对自己的冲撞忘了个精光。

    那些当事人对事态的严重性浑然不觉,他们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镇里的一位至今仍于然一身的、政务委员会30年来一直蓄意取消其职位的迈克尔·帕索夫,注意到了那股兴奋不安的情绪已从私家住宅里迅速扩展到公共建筑物中。他有点担心,如果这种情绪在家庭裹扎根蔓延,如果这场瘟疫——他是这么说的——传播到小镇街上,那该如何是好?到那时,辱骂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睁只眼闭只眼任其去的,不会再有和平,到处都混乱不休,有的只是狂热、激动,它们必定会毁了基康东人。

    “那时会怎样?”高级警官帕索夫惊恐万状,自言自语,“怎样才能制止这种骚乱?怎样才能使这些受了刺激的人冷静下来?我的工作现在可不是个挂名差使,政务委员会将付给我双倍薪水——除非我自己也被瘟疫传染上了,去破坏社会和平,扰乱社会秩序!”

    他不幸言中了。可怕的《胡格诺派教徒》演出后不到两个星期,无论是交易所、剧院、教堂、镇公所、学校、集市等正规公共场所,还是私家住宅,全染上了“瘟疫”。

    银行家科拉荷家里最先表现出这种症状。

    这位阔佬邀集镇上的名门望族到家中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舞会,或者至少可以说举行了一场舞会。几个月前他放出了3万法朗的贷款,其中的四分之三已正式签约。为庆祝他财政上的成功,他召集同乡们在客厅里欢聚一堂。

    众所周知,佛兰芒式的社交聚会是简单、乏味的,聚会上通常只须几杯啤酒和果汁就可以将客人打发掉。所谈的大抵是关于天气的好坏、庄稼的长势、花园的良莠、花的料理、尤其是关于郁金香如何料理等等话题。间或还会来曲华尔兹,但依照基康东上流社会举行舞会的惯例,一曲德国华尔兹每分钟仅须转二分之一圈,跳舞者手能伸多长,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有多大。波尔卡舞曲已改成4拍,极力去配合华尔兹的节拍。但不论拍子多慢,跳舞的人都跟不上管弦乐队,结果总是不得不停下来。

    这些少男少女热衷于参加的、能使他们开开心心玩一通的聚会还没被任何居心不良者破坏过。那么,今晚在科拉荷家里,为什么果汁像是变成了令人头昏脑胀的药酒,变成了闪闪发光的香摈,变成了又浓又烈的潘趣?为什么晚会进行到一半时,客人们被一种神秘兮兮的气氛包围了?什么米奴哀舞曲成了吉格舞曲?为什么管弦乐队加快了演奏速度?为什么这些蜡烛像剧院中的一样少有地明亮?是什么电流侵袭了银行家的客厅?舞伴与舞伴之间怎会挨得这么近?他们怎会如此失态地抓住对方的手?在那段田园曲中,他们踩着一种古怪的步子,跳着男子单舞式舞步,是那样的惹人注目。而以前,他们又是多么庄重,多么严肃,多么威风,多么一本正经啊!

    唉!哪位俄狄蒲斯能回答这些无从解释的难题?高级警官也出席了舞会,他清楚得很,风暴就要来临了。但他想管管不了,想逃又逃不掉,他觉得自己好像也被注人了一针兴奋剂,体内蠢蠢欲动,神经紧张兮兮。有人几次看见他朝一堆甜食猛扑过去,贪婪地大口大口吃起来,仿佛节食了好长一段时间,又控制不住而食欲大开了。

    舞会越来越有趣。每个人的嘴里都发出一连串低沉的、嗡嗡似的声音。他们在跳舞——真的舞起来了。他们的腿扭动得越来越厉害,脸红红的,几乎可以与酒神塞利纳斯媲美,眼睛如红宝石一样光彩夺目。人们深深地陶醉在其中,舞会气氛空前高涨起来。

    当乐队轰轰烈烈地奏出许茨式的华尔兹,当这曲洋溢着德意志风格、本应缓缓演奏的华尔兹被乐师们狂舞着胳膊敲打出来时,啊,它再也不是什么华尔兹了!它是肆虐的旋风,是叫人头晕目眩的转动,只有一群魔鬼疯狂地打着拍子才弄得出来的旋转!紧接着,一股仿佛来自地狱的力量,急速旋转着刮了过来,绕过大厅、客厅、前厅,在楼梯间来回转了几个圈后,又从这所富家大宅的内殿绕到顶楼,绕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绕过父亲母亲,绕过形形色色的人们,绕过胖乎乎的银行家科拉荷,绕过梅尔芙·科拉荷,绕过政务委员会委员,绕过地方官员。首席法官、镇长范·特里卡西和高级警官帕索夫都无一幸免,它整整持续了一个钟头,谁都无能为力。事后没有一个人能记得在那个刺激的晚上自己和谁跳过舞。

    但她忘不了!那天过后,她梦到火辣辣的高级警官一往情深地、用力地搂着她。这个“她”就是和蔼可亲的塔塔尼芒斯!

    第九章牛博士与助手耶恩交谈了一阵子

    “嗯,耶恩?”

    “先生,一切都已准备就绪。管道也铺好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现在,我们要大规模地将它付诸实践!是的,大规模地!”

    第十章瘟疫席卷整个小镇,后果怎样

    接下来的几个月中,魔鬼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猖獗。瘟疫从私宅扩散到大街小巷,基康东小镇彻底地“改头换面”了。

    更离谱的现象出现了,不仅动物受到冲击,就连植被也被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左右了。

    按理说,瘟疫有局限性。人得了动物不会得,动物得了植物不会得。你什么时候见过马染上天花,人染上牛瘟,羊染上马铃薯黑斑病?但此时一切自然法则都翻了边。不仅镇民的性情。行为、想法发生了变化,就连家禽——猫啊狗啊、马啊牛啊,驴啊羊啊的——都染上了瘟疫。它们的平衡似乎已被打破。连植物都没有漏网,也出现了类似症状。

    花园里、菜园中、果园内都显现出了异常情况。攀藤类植物比以往更放肆地攀缘向上。丛生植物愈来愈茂密。灌木丛成了树林。很少照料的谷物也星星点点地冒出绿茸茸的头,要在以往,它们怎么会长得这么快!即使是在最有利的环境中,它们也只会一点一滴地、慢慢地生长。龙须菜有几尺高了,洋姜长得西瓜般大,南瓜长得葫芦般大,葫芦长得有教堂里的钟那样大,量起来——据我看——直径足足有9英尺。洋白菜有如灌木丛一般茂密,而蘑菇又如伞一般大。

    水果同样长得劲头十足。一颗草莓两人才吃得完,而一只梨子得四个人分享才行。葡萄呢,简直有普桑在他的《特使归天》里所描述的那么大。

    和他们相比,花儿也不甘落后,硕大的紫罗兰散发的芬芳随处可闻,大得吓人的玫瑰令人触目惊心,百合花短短几天内就繁衍成了一片萌生林,天竺葵花、雏菊花、山茶花、杜鹃花霸占了花园小路,谁也不服输地疯长一气。郁金香,这些佛兰芒人最钟爱的花儿,它们曾让多少情人们为之心动为之醉呵!尊贵的范·比斯琼有天在他的花园里看见一朵奇大无比的郁金香——它的花萼做成的巢足可以容纳所有的旅鸫鸟,当时,他差点晕厥过去。

    镇里的人闻讯都赶来观看这朵奇葩,并美其名日,“基康东之郁金香”。

    可是,唉!要是这些植物、水果、花朵大到令人不敢正视的地步,要是所有植被都不屈不挠地长下去,要是它们的色彩和芳香更薰人耳目,那它们很快就会凋谢。它们贪婪地、没有节制地吸人空气,不久,便会萎缩、衰颓、凋零,然后枯萎。

    那朵远近闻名的郁金香就惨遭这种厄运:它只神气活现了几大,就消瘦下去,没有生气了。

    家禽也是如此,小到看家狗,大到猪圈里的猪,小到笼子里的金丝雀,大到家畜栏里的火鸡,无一不落得和郁金香同样的下场。必须指出,这些家畜以往和它们的主人一样萎靡不振,动都懒得动。猫和狗无精打采地像断了气。它们高兴时不会跳跃,发怒时不会嗥叫。它们的尾巴即使是铜做的,也不至于这么难以摆动。什么咬人啦、抓人啦简直闻所未闻。至于疯狗,则被视为想像中的怪兽,如狮身鹰头兽或《启示录》里的珍稀动物等等。

    但这几个月内发生了多么惊天动地的变化啊!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也无一遗漏地被记载下来了。猫、狗开始龇牙咧嘴,面露狰狞。其中有几只因为不断惹是生非而遭惩罚。有人亲眼看见一匹马破天荒地咬起嚼子来,并在基康东大街上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有人看见一头牛低头用角去顶自己的同类,还有人看见一头驴子在圣·埃尼夫宫殿里不停地打着滚,四脚在空中乱抖一气,并破口大叫;一只绵羊,没错,是一只绵羊——英勇地从屠夫的刀下死里逃生。

    镇长范·特里卡西不得不制订若干治安条例,这些条例专门针对如何处治这些发了疯的家畜而定,它们闹得基康东不得安宁、乌烟瘴气。

    但是,唉!如果说动物已经疯了,那么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无论是老的还是少的,都在劫难逃。曾几何时,小孩能轻而易举地被拉扯成人,并很快就能自食其力。而现在,奥诺雷·森塔法官第一次向他的小调皮举起了竹鞭。

    学校里也隐隐露出一种叛逆的迹象,课堂上词典里描述的尽是些令人望而生畏的事物。学者专家不甘心被禁锢在这里。这种情绪连带传给了教师们,他们布置多得吓人的作业,并实行匪夷所思的惩罚制度,把学生压得喘不过气来。

    还有呢!这些严肃的基康东人以前吃的不过是些掼奶油,如今呢,他们食量大如牛,掼奶油哪能填饱肚子?人们的肚子成了无底洞,得拼命地往里面塞东西。小镇的食物需求量增加了两倍,人们吃两餐饭解决不了问题,要吃六餐。消化不良的情况时有发生。顾问尼克洛斯一个劲地嚷饿,范·特里卡西怎么喝水都止不住渴,他经常处于一种半疯狂的状态。

    总之,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日益增多。喝得醉醺醺的人们在街上跌跌撞撞地走着。这些人大多身居要职。

    多米尼克·屈斯托医生门口挤满了患胃灼热、炎症和神经病的病人,由此可以想见他们所受的刺激之深。

    基康东街道上大吵小吵不断。一度空旷的大街如今人满为患,谁愿意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新的检察机关成立了,用以对付扰乱社会秩序的人。镇公所里新添了一座牢房。随着肇事者的不断增多,牢房也不断“充实”起来。高级警官帕索夫没辙了。

    一桩婚事不到两个月就可以定下来——以前怎会发生这种事?不错,校长鲁普的儿子已经将奥古斯蒂娜·罗维尔的女儿迎娶过门,距他向她求婚的日子仅57天!

    其他婚事也轻而易举地就给定了下来。要依往常的惯例,讨论来讨论去准会拖上好几年。镇长范·特里卡西发现他的女儿苏泽正一步步跳出他的手掌心。

    至于亲爱的塔塔尼芒斯呢,她毫不扭。泥,问高级警官帕索夫是否愿意和她组合成一个家庭。在她看来,这种组合定会使她幸福和快乐,使她骄傲和年轻!

    终于,令人深恶痛绝的决斗爆发了!——真正的决斗,是用枪——马枪——在25步时射出真正的子弹!是哪两个人?说出来读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弗朗茨,那位文质彬彬的垂钓者,和西蒙·科拉荷,阔绰的银行家的儿子。

    导火线源于镇长的女儿苏泽。西蒙接受了炉火中烧的情敌的挑战,准备满腔怒火地打出一枪!

    第十一章基康东人作了一项英勇的决定

    大家看到了,基康东人沦落到何种可悲可叹的地步!他们方寸大乱,终日浑浑噩噩。你眼神里只要流露出一丝轻蔑,他们就会挺身而出,挑起争端。最乖觉的市民变了,变得好惹是非,好拌口角。有些人让胡须恣意生长,其中还有几位——最好斗的那几位——还特地里让胡子翘了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小镇的管理机构江河日下,维持社会秩序变得十分艰难,这是因为政府没有组织起来,商量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的缘故。镇长——那位堂而皇之的范·特里卡西曾经是那样的温文尔雅,那样的麻木不仁,那样的难于拿个主意——现在心里窝着一团火,动不动就大发一通脾气。他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房子里的每个角落。每天他要作20项决定,经常将他手下的官员骂得狗血淋头,并竭力强化他的管理制度。

    啊,变化多大啊!镇长的那幢曾何其赏心说目、清静安谧的住宅,那个顶呱呱的佛兰芒式的家——往日的宁静跑到哪儿去了哟!家里发生了多么惊人的变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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