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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沉潜与窒息 (第1/3页)
那年的圣诞夜下起了雪,多年以后他依然能清晰地回想起那个雪花飞舞的夜晚。
他呆坐在急诊室大厅的椅子上,脑中一遍遍不断回放着几个小时前的情形:他开着飞车,载着她驶向医院;她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脸恍惚;她摇醒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昏昏入睡的他,尽管已经极力保持镇定,但声音里还是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惑和恐惧。
——如深……我流血了。
从她说出那句话以后到现在,他的脑袋一直是昏乱的。但即使在极度的昏乱中,他依然清晰地认识到这样一个事实:那个小生命,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了,没能在这世上留下半点痕迹;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只是去了趟厕所——假如他事前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去面对这一切,那么眼前的事看起来还颇具一点黑色幽默的特质。
只可惜,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太有幽默感的人。
于是他就这么昏乱着,坐在急诊室的大厅里,脑袋靠在身后的墙上,心中泛起阵阵虚空。
直到一阵嬉笑声传入耳中。抬眼看去,只见几名护士结伴跑到大厅门边,纷纷仰望着夜空。一名年轻的女医生也被她们一同唤去,轻轻的说笑声不断传来。
他不由自主地随着她们的视线朝大门外望去。
黑沉沉的天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花。雪花纷纷冉冉,翩然而舞,梦幻一般,占据了整片夜空。
当时正是夜半更深,急诊室里只留有几位护士和几名值班医生。被送来急诊的病人并不多,整个大厅显得空荡荡的,大部分医务人员都有些无所事事。而这场突如其来的降雪显然比病患更能引起他们的兴趣。若是在平时,墨如深或许会对此感到不满,甚至恼怒。可是今晚,他却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
毕竟,今晚是白色圣诞夜。任何人都有权在这样的夜晚,享受片刻的宁静与欢乐。
假如今天是个平常的日子,那么他一定会把她叫醒,让她也能欣赏到这美妙的景象。也许她会站在他的身边,跟他一起看雪,也或许,她会跑到户外,亲身感受雪花落在皮肤上的细腻冰凉的感觉……
可她注定会错过这个白色的圣诞夜了。此时此刻,她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才勉强睡着。他哪里敢去吵醒她,只得独自一人悄悄来到大厅,分分秒秒捱着时光。
心中涌起一股苦意,他极力压制住纷乱的思绪。起身走到门边,和那些赏雪玩雪的人们一起,呆望着飘然而落的雪花。
夜空中飞旋舞动的细雪,在路灯的照射下几近透明,不断变幻出各种曼妙的姿态。在某些瞬间,它们仿佛是静止不动的,而在下一个瞬间,却又变得生动灵活了。混乱的思绪,便随着这动静之间的舞蹈,逐渐平静下来。
第二天一早,医生又给曹湄做了详细的检查,结果发现流产不全,还需要进行清宫手术。墨如深有些吃惊,没想到自然流产之后竟还要受这么大的罪。
等到林映雪闻讯赶来的时候,曹湄已经在手术室里了,墨如深则在手术室外焦急不安地等候着。其实他没想麻烦映雪,只不过他是医院的常客,有不少医护人员认识他,他就是不说也总会有人告诉林医生。
林映雪虽然早就提醒过墨如深要做好心理准备,但真的到了这种时候,也难免唏嘘不已。眼见墨如深脸色青白,面容憔悴,不由问道:
“你是不是一晚没睡?”
“眯了一会儿……睡不着,躺着反而难受。”
林映雪不由皱眉。“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这儿有我。”
他却摇头,“我想陪着她。”
“你不是想自己照顾她吧?她起码得休养一个月呢……”
“……再说吧。现在我得陪着她。”
正说着,手术室的门开了。曹湄坐在轮椅上被推了出来,她一手打着点滴,见到林映雪,冲她露出点涩涩的笑。
墨如深立刻迎上前去,听医生说手术很顺利,这才松一口气,又俯身问曹湄:“怎么样?”
“还好,没我想的痛……”
“等麻醉过了就没这么好受了。”
林映雪总是直话直说,搞得曹湄又有点不安起来,只得苦笑一声,以掩饰自己的紧张。
护士唤来护工接手轮椅,一路推回病房。从轮椅上起身时,曹湄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墨如深当即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小心地放到床上。在外人的注目下,曹湄觉得有点尴尬,轻轻地道了声谢。一旁替她举着输液袋的林映雪听见了,说道:
“你谢他什么,这都是应该的。女人是为了什么受这种罪呀,还不都是因为男人。”
林医生自然是为了调节一下气氛,只是她的无心之言在那两人听来却又别有一番意味。曹湄局促地一笑,墨如深却是笑不出来,只低声问道:
“我现在去给爸妈打电话好么?”
之前曹湄怕父母担心,不让他通知他们。这会儿一切都处理妥当了,她便点了点头。墨如深转身出了病房。
林映雪陪在一旁,少不得讲几句安慰的话。
“自然流产说明这孩子先天就有问题,可能是基因缺损、染色体异常之类的,所以才会自己流掉了,其实这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也未尝不是好事,你别太难过了。”
曹湄点点头,“说实话,我其实还没准备好呢,要真就这么稀里糊涂做了妈妈……总觉得有点儿早。”
“你能这么想就好。接下来这一个月你要好好休养,就跟坐月子差不多……”
“……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只用坐一次月子就够了呢。”
林映雪一笑,“那可说不准,万一你以后要生五六个孩子呢!”
两人聊了几句,林映雪又叮嘱她一番,便离开了病房。
到了门外,却见墨如深正靠在墙边发呆。林映雪心中叹了一声,宽慰道:
“你放心,我看她情绪还可以。”
“嗯……她不喜欢跟人示弱。”
“你俩一样,爱逞强。”
墨如深不做声了。见他面无人色的样子,林映雪不由又是暗自叹气。知道他听不进劝告的话,她也不再多说。“我一会儿去找个好点的护工……你给我悠着点儿,不许累倒了!”
他点点头,道声谢,目送林映雪走远了。又在门外呆站了片刻,这才重新进到病房。
曹湄已经躺了下来,正闭目休息,他走近床边,她便睁开了眼。两人对望着,竟一时无话。直到他伸手轻抚了她的脸。她的面庞苍白而黯淡,好像一轮白昼之月。
“我打过电话了,他们一会儿就过来。”
她轻轻应了一声,“……你脸色很差。”
“……你才是。”
她抿一下嘴角,随即却又微微皱起了眉,神色间透出几分少见的虚弱。
“不舒服?”
“嗯……大概麻醉快过劲了……”
“我叫护士过来……”
“不用……”
他略一犹豫,随即坐到了床上,小心地避开输液管,将她搂在了怀里。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前,略微僵硬的身体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松弛下来。只听她喃喃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说什么呢……别这么说。”
她不做声了。静了好一会儿,他以为她睡着了,可却忽然发现,胸前的衣衫逐渐湿了一片。心头猛地一痛,不由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一手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动作轻柔得,仿佛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为了防止感染发炎,曹湄还得再挂一个星期的点滴。这期间曹湄的父母几乎每天都来医院照料她。老两口是风里雨里一路走过来的人,什么样的难事没遇上过,对于女儿流产的事虽也伤心,但总算看得开,还反过来劝解两个小辈,让他们别太放在心上。
墨如深的家人就没这么看得开了。墨如深的母亲来探望曹湄的时候掉了不少眼泪,他的父亲干脆就没来,也不知是因为觉得不方便还是纯粹因为失望。
墨如深宁愿他的父母不要过问他的事,而对于曹湄的父母,他却是很尊重也很感激的。
曹湄住院的这段时间,他彻底忽视林映雪的警告,也不听曹湄的劝说,执意每日在医院相陪;可是真的在她身边了,却又总担心她会触景生情,想得太多。因此他总是小心翼翼,尽量避免谈及某些话题,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触痛她的伤口。他察觉到曹湄也是如此,她整个人的感觉似乎变得更加安静了,时常会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她没再为了孩子的事哭过,笑容却也淡了许多。他们不再谈论他的朋友或是工作,因为那或多或少总会涉及到某些他们不愿提及的人。两人只是偶尔聊起曹湄的家人或者朋友们的一些琐事,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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