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速之客 (第2/3页)
瀚书海的某个角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与渴望,眼神重新恢复沉静。踏上石阶,推开那扇沉重的、包着铜角的楠木大门。
一股更浓郁的、带着些许凉意的书香扑面而来。楼内光线幽深,巨大的空间被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乌木书架分割成纵横交错的甬道。书架之上,典籍浩如烟海,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视线难以企及的高处。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从高窗透入的几缕阳光中飞舞。只有极少数穿着不同颜色院服(代表着更高等级或特殊权限)的学子,在书架间安静地穿行、查阅,步履轻得如同猫,偶尔响起书页翻动的沙沙声,更显空旷幽静。
一位穿着深灰色长衫、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坐在入口处的长案后,正低头用一支极细的毛笔在一本厚厚的簿册上登记着什么。他便是藏书楼的守阁人,人称“吴老”。据说已在阁中待了四十年,对这里的每一本书都了如指掌。
苏砚清走到长案前,将自己的新号牌“地字拾玖”双手奉上,声音清冷而恭敬:“学生沈青砚,新入地字班,前来登记借阅。”
吴老抬起头。他的眼睛不大,却异常明亮清澈,仿佛能洞穿人心。目光在苏砚清沾满粥渍、显得狼狈不堪的院服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最后扫过那块“地字拾玖”的号牌。
“沈青砚?”吴老的声音带着一种久未说话的沙哑,却异常清晰。他翻开一本厚厚的名册,找到地字班新录入的名字,用毛笔在“沈青砚”三字旁画了一个极小的圈,又拿起号牌看了看,这才点点头,“嗯,地字拾玖,可入一层自由阅览,借书须登记,每次限三册,限期七日。二层及以上,非山长或夫子特批,不得擅入。” 他语速平缓,交代着规矩,听不出情绪。
“学生明白,谢吴老指点。”苏砚清收回号牌,心中微沉。一层?她需要的是那些可能记载着敏感信息的邸报、地方志甚至前朝旧档,那些多半存放在二层甚至更高处。一层多是基础的经史典籍和常见的文集诗集。
吴老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那双清亮的眼睛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又低下头去,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若需查阅地方志略或本朝邸报汇编,一层西侧‘舆地政事’类书架末端,或有收录近十年者。再早的……需山长手令。”
苏砚清心中一动!近十年?父亲出事,正是在五年前!这已经是意外之喜!她强压住心头的波澜,再次躬身:“多谢吴老!”
她不再耽搁,抱着书,快步走向吴老指示的方向。脚步在空旷寂静的书架间回响,如同敲击在心鼓之上。
“舆地政事”类的书架果然在角落。她迅速找到了标注着“大晋邸报汇编”和“各州府地方志”的区域。书架上积着薄薄的灰尘,显然少有人问津。她急切地寻找着年份标签。
找到了!《大晋邸报汇编·承平十六年至二十五年》!承平二十年,正是父亲获罪下狱、苏家倾覆的那一年!
苏砚清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屏住呼吸,手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伸向那厚厚的、书脊已有些磨损的邸报汇编。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书脊,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传遍全身。真相……距离真相,或许只有一步之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抽下那本厚重的汇编册时——
“先生好雅兴啊。”
一个慵懒散漫、带着明显戏谑笑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身后极近处响起!
声音不大,在这寂静的藏书楼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苏砚清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猛地转身,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萧珩不知何时,竟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不到三步之遥的地方!他依旧穿着那身华贵的暗紫色织金云纹锦袍,只是外面随意地披了一件同色系的薄绸披风,更添几分风流倜傥。他斜倚着旁边的书架,双手抱臂,俊美得过分的脸上挂着那副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一双凤眼微微上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砚清沾满污渍的院服和她伸向书架、尚未收回的手。那眼神,如同猎人欣赏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这藏书楼的灰尘味儿,可不好闻。”萧珩慢悠悠地直起身,踱步上前,目光扫过苏砚清僵硬的手指所指的那排邸报汇编,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丝恶劣的探究,“怎么?沈先生一大清早,放着本世子的功课不操心,倒是对这些枯燥无味的朝廷邸报……如此上心?”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打在苏砚清紧绷的神经上。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他怎么在这里?他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了多少?他是否……察觉到了什么?
无数念头如同惊雷般在苏砚清脑中炸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父亲蒙冤的惨状、苏家的血仇、自己潜入书院的真实目的……这一切,在萧珩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笑眼注视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随时可能彻底碎裂!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恐惧?不,是比恐惧更甚的、濒临暴露的惊悸!
她强迫自己压下几乎要失控的心跳和呼吸,指尖微微蜷缩,缓缓收回了伸向书架的手。脸上努力维持着属于“沈青砚”的平静,甚至挤出一丝极淡的、带着疏离的恭敬,微微垂下眼睑,对着萧珩行了一礼:
“世子安好。学生……只是初入书院,想多了解些本朝典章制度、地方风物,以备日后教学所需,以免……贻笑大方。” 声音尽力保持平稳,却依旧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哦?教学所需?”萧珩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出声。他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他身上那股名贵的龙涎香气混合着少年人特有的气息,强势地侵入苏砚清的感官。他微微倾身,目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紧紧锁住苏砚清低垂的眼睫,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暧昧不明的狎昵:
“沈先生如此勤勉,真是让本世子……‘受宠若惊’啊。”他刻意加重了“受宠若惊”四个字,尾音拖长,带着明显的嘲讽,“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苏砚清沾满粥渍的前襟,笑容里多了几分毫不掩饰的奚落:“先生这身行头,是刚去膳堂……演了出‘力战群雄’的好戏?啧啧,看来这书院里,不服先生管束的,可不止本世子一个呢。”
赤裸裸的羞辱!直指她方才在食舍的狼狈!
苏砚清只觉得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袖中的手指瞬间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屈辱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毫无避讳地、直直地对上萧珩那双带着戏谑和探究的凤眼!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不再是平静无波,而是翻涌着冰冷的怒火和一种被逼到绝境、近乎孤狼般的凶狠与戒备!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咬!
萧珩被她眼中骤然爆发的狠厉光芒刺得微微一怔,脸上的玩味笑意也凝固了一瞬。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沉静如水的“寒门教习”,竟会有如此锐利、如此……充满攻击性的眼神。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要凝固的时刻——
“世子爷果然在此。”
一个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女声,从书架的另一端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
苏砚清和萧珩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山长林夫人在一位管事嬷嬷的陪同下,正缓步走来。林夫人依旧是那身素雅的深青色常服,气质雍容端凝。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萧珩,又落在苏砚清身上,在她沾满污渍的院服和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冷厉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邃难辨。
“山长。”苏砚清迅速垂下眼睑,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躬身行礼。心中却是一凛,山长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萧珩也恢复了那副惫懒模样,随意地拱了拱手,拖长了调子:“林山长安好。学生正与沈先生……探讨学问呢。” 语气轻佻,显然意有所指。
林夫人仿佛没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目光转向苏砚清,语气平和:“沈教习,老身正要去静思堂处理些杂务。你随我来一趟,有些关于世子课业安排的具体事宜,需与你交代清楚。”
苏砚清心中念头飞转。山长此刻出现,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将她从与萧珩的正面冲突中解围?还是……另有用意?她不敢怠慢,立刻应道:“是,学生遵命。”
林夫人微微颔首,又对萧珩道:“世子若无其他要事,也请回吧。藏书楼乃清静之地,莫要惊扰了他人读书。”
萧珩挑了挑眉,目光在林夫人平静的脸上和苏砚清低垂的头顶之间转了一圈,嘴角又勾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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