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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章,远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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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五十章,远行(七) (第2/3页)

工装都是王爷亲自画出来的,一开始还觉得和大魏如今的服饰格格不入,但的确很适合这里的人日常生活,还有那些从王爷口中被沿用下来的称呼,如今也已经成了一种惯例。”

    顾怀接过茶盏,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梁:“让你这么一说,倒显得我打仗之余,尽琢磨这些匠作琐事了...”

    崔茗笑笑,没有再去揭穿顾怀为了这个工业区投入了多少精力和心血,设计工服这种小事算什么?从最初的规划图纸、工匠招募章程,到后来的安全管理条例、工分激励制度,甚至工匠们居住的“工寮”样式,他都亲自过问甚至手绘过草图,可以说,除了北伐战事,他倾注心血最多的,便是脚下这片轰鸣的土地--而刚刚结束的战争,也以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这份投入的价值。

    顾怀将目光重新投向车帘外,他看着虽然简陋,甚至有些脏乱的街道,却充满了野草般旺盛的、为生存也为融入某种崭新秩序而奔忙不息的原始活力,几个工匠聚在“大碗工食”铺子前,就着滚烫的杂碎汤大口吞咽着粗粝的杂粮馒头,谈笑声粗犷而直接,话题围绕着某个岗位的水分或是昨天工分结算的多少,一种朴素的、与机器和效率紧密相连的认同感,在空气中悄然弥漫。

    马车并未在居民区过多停留,继续沿着宽阔的主道向工业区的核心腹地深入,绕过一片显然是新近规划、房屋排列更为密集、人口也更为稠密的居住区,一种无形的声浪如同狂暴的海啸,骤然拔高数个层级,蛮横地拍打过来,瞬间淹没了所有市井的嘈杂!

    声音!连绵不绝的声音!堪称吵闹至极却又异常规律的声音!

    低沉连绵、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闷雷!那是利用河渠水力驱动、高达丈余的巨木水锤,以千钧之力反复砸落在巨大生铁砧座上的恐怖巨响!

    尖锐刺耳、连绵不绝的金属摩擦与刮削声! 如同无数把钢锉在疯狂地刮擦着铁板,从不同的工棚方向传来。那是铁匠们用简陋的手摇钻床、脚踏砂轮在***管、炮箍,或是用钢锉精心修整着甲片的毛刺。

    沉重而富有节奏的“叮当”声! 密集得如同盛夏的冰雹疯狂敲打着铁皮屋顶!这是千百名铁匠手臂力量的汇聚,无数柄大小铁锤在铁砧上锻打工件的合奏。尤其在火枪枪管热锻和冷锻校直的区域,这声音最为响亮、最为密集!

    巨大木质齿轮和水车转轴咬合转动时发出的“吱嘎”的**!带着木质摩擦特有的滞涩感,从远处河渠旁的动力枢纽传来,为这片钢铁丛林提供着最核心的驱动力。

    鼓风炉鼓橐被水力或人力驱动时发出的沉重喘息声!每一次鼓动,都意味着炉膛内火焰的升腾和铁矿石的融化。

    还有那隐隐约约、却异常雄浑有力的号子声!节奏单调,却蕴含着一种将个体力量拧成一股绳的集体意志,在巨大的机械噪音中顽强地穿透出来。

    这些声音相互撞击、叠加、共鸣,最终汇聚成一股持续不断、震耳欲聋、令人头皮发麻的工业噪音洪流!它不再是背景,而是成为了这片空间的主宰。

    紧随其后,视野被彻底改变。

    烟囱! 巨大的、由厚实青砖垒砌而成的烟囱,如同粗壮的巨树般矗立!它们远不如后世钢铁烟囱那般高耸入云,但丈余的高度、粗壮的筒身,已足够在如今的时代背景下形成震撼的视觉冲击,它们属于那些日夜燃烧石炭的熔铁高炉、炒铁炉、坩埚炼钢炉以及熬煮盐卤的大灶,此刻,这些烟囱正一刻不停地喷吐着或浓黑、或青灰的烟柱,翻滚着升腾,将铅灰色的天空染上污浊的痕迹。它们是这片工矿巨兽的呼吸孔,也是力量最直观的象征。

    烟囱之下,是连绵起伏、依据功能分区而建的巨大工棚和厂区,大多由粗大的圆木为梁柱,夯土墙或厚木板围合而成,顶覆茅草油毡或烧制陶瓦,规模之大,足以让人一眼望不到边,其中几片区域,围墙格外高大厚实,夯土包砖,军卒警戒,巨大的门楣上,悬挂着醒目的、刷着黑漆的木牌,上面几个惨白森严的大字--“甲字火铳坊”、“乙字重器局”、“丙字天工处”,即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从那里散发出的、更加凛冽的金属杀伐之气。

    道路上,景象更为繁忙,也更为沉重。

    沉重的、由硬木制成的加宽平板车如同移动的小丘,被膘肥体壮的骡马喘着粗气拖曳,或是被成群结队、喊着低沉号子、肌肉贲张的工人们奋力推动,车上满载着乌黑发亮的优质石炭、堆积如山、赭红刺目的铁矿石、灰白色的石灰石料、巨大沉重、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生铁锭,更有一些车身狭长、覆盖着厚厚防水油布、形状特异的板车--那油布之下,是新锻打成型、等待精加工的火铳枪管粗胚或火炮的铸铁炮箍,连空气仿佛都因它们的重量而凝滞。

    穿着统一靛蓝色厚麻布短褐、头戴藤笠或厚布包头巾的工人们,如同无数只忙碌而有序的工蚁,在巨大的工棚与繁忙的道路之间快速穿梭,他们大多沉默寡言,神情专注得近乎麻木,汗水混合着煤灰、油污在脸上、脖颈上冲出道道沟壑,他们的脚步带着一种被工坊内永不停歇的轰鸣节奏所同化的韵律,沉重得让人望而生畏,处处可见维持秩序的军卒挎着腰刀,警惕地扫视着人流、车流,确保着这条工业命脉的绝对畅通。

    秩序,这是每一个走进工业区的人最直观、也最深刻的感受,一种迥异于农耕散漫、市井喧闹的冰冷秩序,梆子或尖锐的铜锣声形成统一的上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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