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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章 远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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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四十七章 远行(四) (第3/3页)

庄园里,第一次看见顾怀时的模样,那时的他要锐利得多,战场厮杀的煞气还不能很好地掩饰下去,走进河北时提起的刀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崔老太公说他是个会改变很多东西的人--而后来的事实证明崔老太公的说法还是太保守了点,但当时的崔茗倚在轩窗内,握着一本旧书,脑海里的想法只是。

    或许嫁给他,也不错。

    也许后来一切的故事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假如当时没有升起那个念头,假如崔茗不是那种淡漠到决定一件事后对自己也可以狠起来的性子,那么今天的两个人或许就不会以这种方式再一次在久别之后再见了。

    读过的话本里会把那些结局不怎么美好的故事叫孽缘,就像是桃花树上长歪的枝丫,偶尔崔茗会想自己和顾怀之间到底称不称得上孽缘,可即使她能处理如山的政务,能看透大多数人心,却没办法对自己的感情下一个最基本的定义,感情上的事她从来都是白痴,大多数时候都是依靠本能去做决定--这或许也是直到如今她与顾怀之间都没办法打破某种阻碍的原因,毕竟想抛媚眼给装瞎的人看,再怎么抛也没用,你得把那人的眼皮给扒开才行,如果他反抗的话,你还得给他两耳光。

    但崔茗不会,她只会沉默地跟在顾怀身后,沉默地做着他安排的、以为崔茗会喜欢做的事情,沉默地看着离开前他和李明珠的拥抱,沉默地想,如果那个人是自己就好了。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当初崔氏的心思其实已经不再重要了,就算崔茗最终不能走到那个位置--当初崔氏对初入河北的顾怀不遗余力的支持,包括后面主动退让以此来让顾怀得以在战前顺利清扫河北世家的举动,都足够顾怀必须回报这实打实的善意,所以蜀地崔氏的兴起是注定的事情,而崔茗,也许做不了皇后,但可以出一个...女首辅?

    怎么看也不会亏的。

    这对于崔茗来说好像也是可以接受的宿命,何必继续死皮赖脸地想要离他更近一些呢?这几年下来当初的那些细枝末节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了,崔茗也不用再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她可以重新拥有自由,不用被别人选择的自由。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越这样想的时候,反而越是会想起顾怀的脸。

    崔茗有预感,在北边的战事尘埃落定后,顾怀一定会见自己一面,不再是那种彼此都选择沉默的重逢,而是一次认真的、开诚布公的谈话,这种预感在卢何北上之后越来越强烈,因为顾怀终究会登上那个位置,而以崔茗对顾怀的了解,登基后的顾怀,和登基前的顾怀,还能称作同一个人么?

    他一定会把很多事情做个了断的。

    比如自己跟在他身后的这几年。

    但崔茗没有想到的是,会是现在,会在这里,在整个大魏都没有传出顾怀南归北平的情况下,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熟稔地穿过北平扩建后依旧显得有些混乱的街巷,径直进了肃静的幕府区域,然后站到了自己面前。

    某种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崔茗的眼里漾开涟漪,随即被一股汹涌而来的、极其复杂的洪流淹没,猝不及防的慌乱,事到临头的窘迫...最终,所有翻腾的情绪都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幽怨与不甘,那幽怨并非泼妇骂街般的尖锐,而是沉淀在眼底,流淌在眉梢,融进每一寸肌肤纹理的无声控诉,她下意识地想站起身,身体微微前倾,纤细的腰肢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却又像被无形的丝线紧紧缚住,僵在了原地,银狐裘披风柔软的绒毛衬着她欺霜赛雪的脖颈和下颌,让她的模样更多了几分破碎感。

    顾怀看着她,看了很久,问道:

    “知道我为什么要南下之前见你一面么?”

    她低下了头,握着笔的手指微微用力,苍白纤细得似乎要断开--然后她抬起头,轻声说:

    “不,别说。”

    “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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