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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拯溺救焚,借物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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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5章 拯溺救焚,借物喻人 (第3/3页)

里,口中愈发腥甜,丝丝血迹从嘴角渗出。

    张辅之抬起手,艰难地接过纸笔。

    朱翊钧见张辅之一副被惊吓过度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

    年轻就是养气功夫不行,还是没有死全家而不乱的从容啊。

    朱翊钧叫上徐阶,从凉亭另一边走了下去,渐行渐远:“朕去散会步,你慢慢写。”

    “国朝优待学子,你是庶吉士,朕第一个叫的你,你今晨若是写不出来,朕就去找雒献书、赵南斗。”

    张辅之双手一滞,纸笔骤然跌落在地。

    他无暇理会蹲地捡拾的太监,脸色越发难看。

    雒献书是雒于仁的儿子,赵南斗是赵南星的弟弟,都在国子监中求学的举子。

    皇帝是真的什么都知道!

    ……

    朱翊钧当然知道,不然李春芳的孙女不是白娶了?

    至于理由,当然是随口一说,优待庶吉士也优待不到反贼头上。

    实际上是朱翊钧一想到张辅之侄子这一辈,轻易就坐到了民间皇帝的地位,心中不快而已。

    邀名养望好啊,动辄指定状元,罢免宰辅。

    邀名养望好啊,组织暴乱冲击衙署,纵火烧城不过等闲。

    邀名养望好啊,登高一呼,万人结社,文锋所指,朝野震惊。

    既然这么喜欢邀名,告密的恶名也未尝不可。

    朱翊钧正想着事情,身后突然传来徐阶的声音。

    “陛下,臣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再舟车劳顿折腾一遭,恐怕再经受不住了。”

    徐阶一脸委屈模样,巴巴看来。

    朱翊钧愣了愣才反应过徐阶所指何事,心中暗赞的同时,面上怫然不悦:“就你聪明。”

    徐阶无奈,自己不明说,一个劲让人猜,猜快了又不高兴。

    怎么跟世宗一个德行!

    他正待开口,却听身后传来脚步。

    两人齐齐回过头。

    只见一名太监快步走到近前,朝皇帝行礼:“万岁爷,元辅在山脚下求见。”

    朱翊钧一怔。

    不是说好了明日奏对,难不成自己交办的四件事全议妥了?

    他与徐阶对视一眼,转头看向太监:“先生廷议结束了?”

    那太监连忙答道:“回万岁爷的话,元辅今晨未去廷议,听闻陛下在万岁山散心,便赶来求见。”

    朱翊钧不由翻了个白眼。

    事情还没办完就赶着往前凑,张先生勤快一天就变懒了,不像话。

    再瞧瞧自己,对外说那是散心,实际上哪一件不是正事了?

    朱翊钧摇了摇头:“请先生上来罢。”

    人都到山脚下了,也不能不见。

    徐阶见状,也干脆掐住了方才的话头,默默跟在皇帝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万岁山中。

    片刻之后。

    才见得魏朝领着张居正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

    徐阶分明看到皇帝方才还有些埋怨的神情,立刻阳光明媚,挤出一张笑脸就迎了上去:“先生!”

    张居正心中欣喜,却不失矜持克制:“陛下。”

    他行至近前,一板一眼地躬身下拜。

    朱翊钧连忙伸出双手,将张居正扶起。

    君臣行完礼后,张居正与徐阶对视一眼,前者拱手,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朱翊钧拉住张居正的手,笑意不减:“本以为只有朕想先生想得紧,没想到先生也是郎情妾意,一听朕得了闲,便迫不及待求见了。”

    张居正却后退一步,挣脱了皇帝的手。

    他从袖中取出手诏,躬身再拜:“臣议毕了手诏四事,便奉口谕前来交旨。”

    朱翊钧闻言一怔。

    张居正昨日议了荷花案,今晨也就充其量将摊丁入亩的事与户部部议了一番,如何来的四事都议妥了?

    不等皇帝发问,张居正再度开口:“陛下口谕,手诏四事,妥与不妥,奏对时与陛下好生分说。”

    “臣以为,整肃朝官妥,摊丁入亩妥,其余二事,分明是一事,无须廷议,臣便可以告诉陛下,此事万分不妥!”

    徐阶凑上前来,看清了手诏所谓的其余二事。

    其三,徽州内斗。

    其四,南方报纸。

    朱翊钧闻言,面上颇有些不悦:“分明二事,如何说是一事;分明颇有争论,如何能不议而决?”

    徽州府的民乱情况有些复杂,孙丕扬处置不能。

    报纸上的舆情更让朝臣投鼠忌器。

    这哪里是能越过不议的事情呢?

    张居正不肯起身:“陛下分明以二事做筏,别有打算,恕臣不敢附从!”

    “臣非但不能附从,还有泣血之言谏于陛下!”

    说罢,他抬起头,目光灼灼看向皇帝。

    这下轮到朱翊钧沉默了。

    聪明人好用归好用,就是看事情未免有些太透彻了些。

    明明才回京,分明自己也没如何表露这层意思,却还是教张居正一眼看了出来。

    实在不好糊弄啊。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朝魏朝摆了摆手。

    后者识趣领着左右默默退下,场间只剩下师生三代。

    朱翊钧一言不发,闷着头往前走,皇帝不想谈,为人臣子也就只能默默跟在身后。

    日出灵山花雾消,分明员峤戴金鳌。

    光照透过树林阴翳洒落下来,三人沐浴着日光,在山中踱步,显得恬淡静谧。

    不知行了多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皇帝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虬龙冢。”

    徐阶与张居正闻言,双双一怔,而后不约而同顺着皇帝所指的方向望去。

    果不其然,在一处不起眼角落,看见了一处到脚踝的土包,其上竖着一块两个巴掌大的墓碑,上书“虬龙冢”三字。

    徐阶情不自禁走上前去,蹲在墓碑前。

    他伸手抚摸着墓上的刻字,语气复杂道:“陛下不说,老臣还未反应过来,确是世庙的题字。”

    徐阶眼中是满溢而出的感怀。

    嘉靖年间,世宗皇帝养了一只叫“霜眉”的卷毛狮猫。

    因为毛发呈微青色,双眉洁白,长得十分讨喜,明世宗几乎随时都带在身边,出行时,便以其充当前导,入眠时,则同床共枕。

    如此喜爱,死的时候自然不得了。

    世宗大张旗鼓命朝臣写祭文,彼时的徐阶和张居正都写过,还因为不擅非人之物的祭文,被世宗皇帝数落了一番。

    后来被礼侍学士袁炜,以“化狮成龙”四字,拔得头筹,这也是“虬龙冢”的由来。

    朱翊钧缓步走到碑前,轻轻摇了摇头:“但朕以为,袁炜的祭文写的不好,虬龙冢这个名字,也是名不副实。”

    张居正跟在皇帝身后:“用词过大?”

    话一出口,他便隐约猜到皇帝想说什么了。

    朱翊钧轻轻嗯了一声:“正是,用词过大,难称真龙。”

    “真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吞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他转头看向张居正,认真道:“此猫蜗居紫禁城八年之久,焉称真龙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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