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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 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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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5章 寒凉! (第3/3页)

你一盏浊酒,说‘若我登基,必不负此恩’的人。”

    “你心里清楚得很。”

    “你今儿个,是第一次,抱了希望。”

    帐中沉默了。

    徐学忠也不催。

    他就那么看着庄奎,仿佛看着一个打了三十年仗、三十年冷板凳、三十年不问官升禄赏的老军人,在今夜——终于露了点破绽。

    良久。

    庄奎终于将那盏酒,一口饮下。

    “是。”

    他低声应了。

    嗓音有些哑,带着不易察觉的疲倦。

    “我以为,他是不一样的。”

    “那些年,从庙堂到边地,从太和殿到潞水北岸,我看尽了太多人。”

    “我知道谁是真忠,谁是假义。”

    “我原本不信什么天子能与兵共苦。”

    “可他——确实不一样。”

    “他不是坐在高台上说‘体恤军士’的人。”

    “他真肯与兵一处熬寒露、啃干粮。”

    “冬衣到了,他先问老兵够不够。”

    “军饷紧时,他先裁自己近卫的份额。”

    “哪怕什么都不说,可将士们心里明白——他是真的,把我们当人看。”

    “是当兄弟、当血肉看。”

    “不是把兵当刀剑,也不是拿来换战功的筹码。”

    “我那时候就在想——若真有一日他能坐上龙椅,也许……真的能变点什么。”

    “我信他,是因为他不是那种人。”

    “不是会忘旧情、弃死士、听小人之语的人。”

    “我以为……他真不会一样。”

    “我那时候信了。”

    “我以为,他真不一样。”

    “我以为——他是个念旧的人。”

    “是个肯认人的君王。”

    “是个……不会拿兄弟之躯去垫朝堂台阶的人。”

    说着,他低头,苦笑一声。

    “可惜,我错了。”

    “他今日没说话。”

    “不是没时间。”

    “不是没看见。”

    “是他看见了——也不说话。”

    “就像看见一块老兵石,太旧了,不好用了,干脆不提了。”

    “这样最方便。”

    “谁都不会受伤。”

    “除了我。”

    徐学忠没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他知道,庄奎这话,说得轻。

    可那句“除了我”,却像是从心里拔出来的刀。

    “你不是没见惯这种事。”他终还是开口,“你是最早教我——别指望朝廷赏功的人。”

    “可你这一次……还是信了。”

    “不是信朝廷。”

    “是信他。”

    庄奎闭上眼。

    手指轻敲酒盏边沿,发出低低声响。

    “我信错了。”

    “我以为,他是真龙。”

    “可他也是天子。”

    “天子要顾全局面,要养百官,要抚民心。”

    “像我这样……手上血太多,说话难听,不懂逢迎,又不入阁议政。”

    “用我,不划算。”

    “保我,不值得。”

    “所以,他不说话。”

    “他说过很多话。”

    “可今日,他一句都没说。”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帐顶一盏摇曳灯光,眼中没什么怒火,也没多少悲意。

    只剩下一层沉沉的凉。

    “我不是没见过‘一样黑’的事。”

    “可今日,才知道——连我以为的‘白’,其实也只是……擦得干净一点的黑。”

    “天下乌鸦……也就一个样。”

    “黑是黑的,白的不过是没飞过来而已。”

    帐中静极。

    风吹过营帐,像是拂过一排陈年战旗,声声哑响。

    徐学忠重新斟了一盏酒。

    递过去。

    “你该失望的,是你看得太高。”

    “可你该清醒的,是你仍有命握在手中。”

    “陛下失信,不等于天下全负。”

    “只要你还在临州,我们这帮人就不会散。”

    “朝堂不记得你,老兵记得你。”

    “老徐记得你。”

    庄奎接过那盏酒,一饮而尽。

    良久,忽然问了一句:

    “你说……他是不是还会想起我?”

    徐学忠没有答。

    只是将酒一口饮完。

    他知道,这一晚之后,庄奎的心门,又要封回去了。

    可那盏酒——

    是为那个曾相信的“不同”。

    是为那个,终究没有出声的帝王。

    也是为他这三十年里,唯一一次动摇的、带血的希望。

    风未止。

    帐灯未灭。

    一杯入肚,入的却是心头寒凉。

    永嘉门西侧,禁军校场。

    日影斜照,金甲列阵。

    百余名禁军将校齐列于演武台之下,盔甲鲜亮,戈戟森森,一派肃杀之势。

    而在这方肃穆中,却有一道寒意自高台而起,直逼众人胸口。

    那是因台上之人冷笑着。

    新任禁军统领——冯驭堂,披玄金铠,年不过四旬,面貌精干,眼神却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傲色。

    他自林志远举荐而来,外表无甚威名,实则出身私军,惯于逢迎钻营。

    如今权位在手,便欲立威于众,首选之人,便是——蒙尚元。

    这位曾叱咤宫中、手握金符的前统领,如今不过是一名卫队长。

    从三品降至从七品,禁军上下皆知他是清流一系,亦知此贬,非战之错,乃人事之罪。

    但人走茶凉。

    今日冯驭堂例行校阅,首命便是点将宫禁第七卫。

    而这卫,正是蒙尚元所率。

    台下众人齐肃,唯有那道熟悉的身影,立于队列一侧,甲不鲜明,却依旧挺拔如松。

    冯驭堂居高临下,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微眯双眼,笑容讥诮。

    “蒙大人。”他语气平淡,故意未称官阶,“听说你当年曾领三千禁军,夜宿皇城四门,称得上是‘中宫金剑’,不知如今可还记得军中规矩?”

    蒙尚元站出一步,拱手作礼,神色淡然:“末将蒙尚元,愿听训诫。”

    “哦?”冯驭堂慢条斯理地俯身,“那我来考你——皇城内苑门禁有几重?”

    蒙尚元答:“三道明关、五重暗桩,共计八环。四时换岗,晨四、午八、戌初、子末为交接。”

    “那……龙厩、内书房、文华殿三地,若遇宫警,调兵如何调?”

    “依《内卫律》——东厢留守出三十人为先援,殿前偏将持金符调三卫为护。其余部队,于皇命未下前,不得擅动。”

    冯驭堂听着,一边点头一边冷笑:“果然还记得挺清楚。”

    “可惜……”

    他倏然转音,声音转厉:“你记得的,是旧制!”

    “如今朝局不同,皇命新诏,各门调动,已改为三司并调、统令决发。”

    “你这番老黄历,要是再在我手下说出口,就不是‘顽固’,是——抗命!”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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