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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 清流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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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1章 清流困局 (第3/3页)

一手培植之人。”

    郭芷咬牙道:“那陛下为何还会默许?今日朝堂之上,父亲你等都未曾开口,任由林志远滔滔不绝,旁人赞声连连,可那不过是一个个——陷阱啊!”

    “陛下……难道真的看不出来?”

    郭仪转身望向女儿,眉目间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一丝安慰的神色。

    “你以为,陛下真的未察觉?”

    郭芷一怔:“父亲的意思是……”

    “那林志远说完之后,你可曾注意陛下的脸色?”

    郭芷轻轻皱眉,回忆了一下,迟疑道:“似乎……他是赞成的?”

    “他神色平稳,并无不悦,似乎还颔首?”

    “可你仔细想想,陛下何时在朝堂之上,真正露出过笑意或情绪?”郭仪缓缓道,“从他归来登基至今,不过几次上朝,可每一次,他都言简意赅,听百官言,不急表态,最后才定调。”

    “这一次,他仍未断言采纳,仅只是点头认可……我更愿相信,他是在‘借势’,而非‘信任’。”

    “借势?”郭芷怔住了。

    “是啊,借他们之口,看朝臣之态。若今日百官皆无异议,那他自有计较;若有反对者发声,而言之有理,那便是他真正需要的良才。”

    郭仪目光深邃,看向窗外:“当今之世,乱后初平。若一味急断,则民难服,官难齐。他不言,不过是在试探,在等。”

    “等什么?”郭芷低声问。

    “等真话,等忠言,等有人愿意冒犯君颜,也要说出‘此策不可行’。”

    “可今日无人出列。”郭芷低声道。

    “那是因他,已设了杀机。”郭仪的声音如刀。

    “什么?”郭芷震惊地看着父亲。

    郭仪望着远方,道:“今朝上,他特意批驳了边孟广,那是一次敲山震虎。”

    “也是在立威,让新党一派放松警惕。”

    “但我却隐隐觉得……他心中早已有了另一套策。”

    郭芷半信半疑,但心头微动,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你就这么信他?”

    郭仪没有回答,只是轻声念道:“他以一剑定潞川,以一人破四王,以一骑归都城……一个能在万人敌军中活着回来的人,你真觉得,他看不透这林志远的几句花言巧语?”

    郭芷闻言,久久不语。

    屋外风声微动,院中桂香清远。

    这一夜,郭府灯火通明未灭。

    朝堂风起云涌,局势波诡云谲,真正的“改风”,也许才刚刚开始。

    夜色如墨,洛陵的街巷在风中沉睡,唯有那条通往东城方向的长街,在今夜多了几分惆怅的意味。

    许府灯火未灭。

    内院之中,书香未散,却多了几分难言的沉重。

    厅中,一众身穿儒衫的文士齐聚,每人手中皆提书箱,神色或淡然,或悲伤,或怅惘,或不甘。

    几盏孤灯洒下昏黄光影,映得那一张张青涩却执着的脸,更添几分落寞。

    “许大人,吾等……就此告别了。”

    一个身形削瘦,面容青俊的文人站了出来,语气平静,却掩不住言语间的悲凉。

    他名柳怀章,出身南岳柳家,十年寒窗,三次会试皆中上选,却因未有门路而迟迟无功。

    三月前,许居正在临州观政,见他才识非凡,亲自将他带入京中,意欲待改风日时,举荐入朝。

    可如今——

    “改风日已过,陛下明赞林氏,冷待清流……我等这些草野寒士,哪里还有容身之地。”

    柳怀章轻轻一笑,将手中那卷写满改革条陈的卷轴递回给许居正,“此策,许大人收着罢。此后,怕是无缘再论政事了。”

    一旁的几位青年才俊也纷纷上前。

    “我们出身寒门,无门无派,自幼苦读,只求一日青云直上,为天下苍生略尽绵力。”

    “可今朝之局势,怕不是我等能置喙的了。”

    “许大人之恩,我们铭记在心。只是这身长衫……是该脱了。”

    他们语气平静,脸上带着强撑出的笑意,可那字句之间,却充满了灰败与绝望。

    许居正沉默片刻,终是颤声出言:

    “是我无能。”

    “是我误判了朝局,误信了改风有望。”

    “诸位……诸位皆是当世英才,若使诸君埋骨书斋、老死山野,乃我大尧之大损!”

    他说到最后,语带哽咽,站起身来,拱手一揖,竟是行了一礼。

    众人一震,急忙起身拱手回礼。

    “许大人万万不可!若非您,我们不过是酒楼中写字讨赏的穷酸书生,何曾有幸登过朝堂之门?”

    “今日虽不能尽志,但来日未可知!”

    “我们不怪您,只恨自身太弱,声微力薄。”

    “但愿大人不弃,来日尚可再聚。”

    ……

    院中风起,几株老梅被吹得沙沙作响,如同旧时兵甲之音,又似无声的叹息。

    这些人,有人二十出头,眼中仍带光芒;有人三十有余,面上却尽是倦意;更有老儒白须苍苍,捧书而立,望向夜空良久,轻声问道:

    “清流败,新党盛,世道更迭……可谁又替百姓说一句话?”

    “谁来管山乡饿殍,谁能免庶民之税重?”

    “陛下啊陛下,你的剑能救国,可你的笔,救得了民么……”

    他这一声低喃,并未传出院外,却似在许居正耳边炸响。

    他身形微晃,终是颓然坐下。

    “诸位若走……许某不敢留。”

    “但请记住,待我许某再有一日执权,必不忘今日之别,必请诸君,再议国政。”

    “只盼……那一日,不要太晚。”

    ……

    夜更深了。

    一行十余人,背负书箱,踏出许府。

    他们步履坚定,却无一人回头。

    这条回乡的路,于他们而言,也许走完之后,就再也没有归来的机会。

    他们并非畏惧风雨,也不惧山河路远,只怕这天下——再无他们可用之处。

    风卷残灯,老梅萧瑟。

    许居正立于门前,静静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像极了他年少时,在朝堂之外一次次送别同窗与师友。

    “我负了你们……”他低声叹道。

    “但你们——别负了自己。”

    “别负了……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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