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陌路私语心比心 (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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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很短,此时已近清晨;那一夜又很长,让人筋疲力竭。
明如进来时恰见我倚在窗边愣愣地发呆,身上只着了层纱衣,飘渺的感觉扩开,惊了风的凉意。她皱了下眉将我硬拖过去往上套衣服,我也懒的反抗就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随她去折腾了,直拿她拿了胭脂准备在我的脸上做文章,才伸手制止住了她跃跃欲试的那双手。
明如的手上有粗厚的茧,原本小姐该有的细致的手早已不复存在了,我轻轻地抚摩着,对上她凝望而来的视线,问道:“当真没什么要问的吗?”
明如自然不可能轻信玄烨破绽百出的一面之词,但她却一直沉默,而这种沉默又让人不解。
她淡淡道:“若想说,你自会告诉我;若不想说,我又何需多费口舌?”
我看着她,终是一声低叹:“抱歉,等心静下了,我定会如实相告。”
如果说我的改变是在一夜之间,那明如却是潜移默化的。现在的她哪有当初那个豪门小姐的影子,宁谧而波澜不惊,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冷眼看着宫类的一出出闹剧。
相比之前,现在的日子开始过得平静而枯燥无味。
那日正在练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我看到小桃探头探脑地伸入的脑袋,不觉笑啧道:“进屋都不知敲门,好没规矩的丫头。”
小桃吐了下舌头,笑嘻嘻地踱着步子走了进来,视线却始终落在了刚写好的那幅字上。
我急忙收起,脸上微微有些发烫,详怒道:“反了反了,也不知道现在谁才是主子了。”
那副字写的是陶渊明的十愿十悲——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
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
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而枯煎!
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悲脂粉之尚鲜,或取毁于华妆!
愿在莞而为席,安弱体于三秋;悲文茵之代御,方经年而见求!
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节,空委弃于床前!
愿在昼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悲高树之多荫,慨有时而不同!
愿在夜而为烛,照玉容于两楹;悲扶桑之舒光,奄灭景而藏明!
愿在竹而为扇,含凄飙于柔握;悲白露之晨零,顾襟袖以缅邈!
愿在木而为桐,作膝上之鸣琴;悲乐极而哀来,终推我而辍音!
方才写这副字时完时我的脑海里都是玄烨留下的那个寂寞的影子,此时回神,反是兀自吓了一跳。这种近似小女子的情怀,难道会是我对他的……想到这我猛地感到一阵恶寒,哆嗦地抖下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桃在一旁却是笑开了:“我的好主子,你总算是恢复正常了,前阵子的那副样子可是吓坏奴婢们了。”
正常?怕我现下也称不上是正常的吧。
轻轻一笑,我提醒道:“找我有什么事,恩?”
似这才想起,小桃突地换上了一副怒相:“忆贵人自恃近来得宠,连宫女个个眼睛长头上去了。刚去御药房取药时就给了婴云排头吃,药撒了一地还不算,连她的胳膊都给撞出了一片淤青。”
“要不要紧?”我皱眉。
自那夜后玄烨就没有再来过我这,他不来找我,我自然也不会去找他,两方终究是要有一人低头的,只是没有一人想做弱者。
一言敝之,就是我们陷入了冷战。
原来他几日来常去索忆那儿,此消息一入耳,心里竟有些不适。对这位被封为“忆贵人”的同僚我并不熟识,最深的印象便是她一身霸道的气焰,如火烧身子,由于出自将门,娇纵蛮横远胜柳敏,且泼辣易怒。相较之下,柳敏只不过是娇生惯养被宠坏了的大家闺秀,而索忆则是箭弩拔张不可一世的悍女。
这样的女人若去招惹,会很容易惹火上身。
好在婴云伤得也不是很重,我让人去取了药膏来给她擦上,又让她将煎药的事转给了水墨去做。那药膏是当初玄烨给我治背伤的时候用剩下的,现下这般多少有些讽刺的意味。
“宛文。”
在澹烟宫里会这般唤我的也只一人,我将视线移了过去,问道:“明如,怎么了?”
“刚才坤宁宫的人来传话,说今晚会设宴为裕亲王接风洗尘,要我们准备下到时候准时前往。”
玄烨的二皇兄——裕亲王福全,终年镇守边关,倒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这么看来,内蒙那边的战事应已有所缓和了,那么即使只是暂时的,玄烨也不必再那般劳累了吧。
我的嘴角莫名微地勾起,恰见明如沉默地看着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冲她笑道:“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
我已没事了,或许吧……伤口仍需要时间来愈合,而原谅一个人却也非一朝一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