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惊梦旧时魂(4) (第3/3页)
白分明,一直要望进人的心底去。总是叫人莫名地塌陷下去,心底的那个地方,无端端碎裂了。不过是这样。裕全垂下眼,无声地敛去余光。
云珠自那日回茶楼后,便听见有底下人闲言碎语。和定年那日叫了她去,站在书房的雕花大窗前,窗外便是千杆翠篁,萧萧声动。冷风拂起窗纱一角,案头压了一只玉石镇纸,通身圆润,透出一股碧色。她便无端觉得有些冷。那些声音一重重地压下来,一时极杂极乱,满脑子昏沉沉的,只是想睡。和定年的手指敲了敲案头,声音亦如常缓和:“裕王爷的嫡福晋没得早,他倒是个有情的人,太皇太后几次说起续弦的事,都不见吱声。原先常相爷家的那个女儿,亦是要许给他。偏偏云南生了战事。他是跟着皇上一起过来的人,五年前那次大乱……又是和皇帝一个奶妈子奶大的胞兄。如今他四处托人打听你……”
“大选当即,侄女是内定秀女,如何能够私定终身?”
“你若答应了裕王爷,他总会有法子。”
“侄女自幼丧母,家道中落。福薄如此,何敢担待王爷厚爱。还请舅舅替侄女回绝了他。”
和定年见她神色坚决,亦不好相劝,隔了半晌,方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裕王爷派人几次打听,我都装着不知道,一一推脱过去。唯恐事到临头,你又后悔。”
云珠闻言,璀然一笑,仿若不曾听见一般。轻风拂动她的湖色衫子,鬓旁碎发悄然扬起。云光清明,翠篁萧萧。便如画中人,这般的好年纪。只有云间飞过的一只大鸿,低低地叫了一声,惊破人的梦境。
锦绣低头绣着一朵四合如意云头,忽然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抬头望去,只见是远处的门房边站了一个人,心下一惊,忙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擦了擦手,跑到门前。大院中寂寂无声,宝生探进头望了一眼,不由一撇嘴:“锦姑娘,她们又撇下你一人,独自享乐去了?”锦绣不答话,笑着瞧了他一眼:“今日又来做什么?”宝生将手中一只包袱举了举,献宝似地打开,里面一只朱漆的小食盒。锦绣问他:“这是什么?”宝生一边打开食盒一边道:“这是合浦斋的点心。连总管昨儿赏了我,我舍不得吃,又怕搁着坏了,就问御膳房的小林子借了一只食盒。你快尝一只试试。”锦绣拿了一只,却递给宝生:“你先吃。”
宝生拗不过她,只好咬了一口,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锦绣这才尝了几口。宝生见她眉间神色淡淡,不由问:“锦姑娘,你最近不快活么?”锦绣摇摇头。宝生歪着头打量她:“我见你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可别憋出病来。”这样孩子气的话,倒是逗得锦绣扑哧一声,忍俊不禁。偏偏那宝生还作一本正经:“我听宫里的老太监说,有的人,就是这么憋着,憋了大半辈子,憋出了病。到头来都拉到西北场子边等死。”锦绣不听他的浑话,岔开去问:“合浦斋的糕点,怎么送进了宫?”宝生笑道:“还不是新选上的那批秀女,有一个是常相的亲侄女,说是从江南巴巴儿赶了来,宫里的东西吃不惯。托了不少银子,硬是要那合浦斋的芝麻团。”锦绣听了,呆呆地怔了半晌,低下头,轻声笑道:“宫里头又选秀女了?”
“可不是吗。三年召秀,五年大选。万岁爷下了令,这回看样子是要动真格了。云南那头又已平定,天下安稳,再无大事。太皇太后倒是心热,三日两日地催着,要见一见几个孙媳妇儿的面。”宝生吃着手里的芝麻团,满嘴都是甜渣子,甜得都快掉下舌头了,过了一会儿,才觉出不对。看了一眼身旁的锦绣,轻声问,“你怎么不吃了?”
锦绣笑了笑:“你那天要我补的那件衣裳,我都补完了。正巧要给你,你等一等,我进屋去取。”说罢转身进了屋,过了半晌,方才提着一只包袱出来。宝生接过那只藏青花缎的小包袱,打了开,熨洗过的衣裳,平整如新,肩头和袖口处细细一行针脚,做工宛似天衣无缝。不由赞了一声。衣裳下还叠了两只新护膝。锦绣笑道:“这是我用平日攒下的零碎布头做的,你别嫌弃。天气越发冷了,宫里头又是动不动要跪。你戴着它,到底好受些。”宝生眼眶泛了红,半晌说不出话,只管拿了一只芝麻团,递到锦绣眼前。锦绣笑着推开,宝生一字一句道:“锦姑娘,人心都是肉做的。你待我好,我也要千倍百倍地待你好。宫里头,往后只有咱们俩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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