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佳人 (第3/3页)
们每一个人!”
平椒兰声嘶力竭的吼着,转身冲出了书房。王安呆住,想不到兰歌竟然这么坚决的要留在王家,攀上高枝。安稳的做个寻常百姓有什么不好?殊不知王侯将相的日子如履薄冰。
幽长的小径,一头连通王安的书房,一头通向王莽的卧房。
平椒兰抹了把眼泪,仰头望着天空的圆月,耳畔响起爹的话:“老爷就算收了你,你愿意跟着这么狠心的人过一辈子?他连儿子都杀得毫不手软,怎敢保将来他能对你好?女儿啊,爹知道你心气高,可老爷这种人,不是我们能高攀得了的。还是早日找一个能对你好,疼惜你的人嫁了吧。”
不止平傅,连她自己都有这样的隐忧。可一步步走到今天,让她就这样放弃,如何甘心?但不放弃,再过几年,青春蹉跎,王莽还肯继续留她在府中吗?
平椒兰转回身,王安书房的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想不到王安也鄙视她攀不起王家这根高枝。她倔强的昂起头,心里却隐隐作痛。她一口气跑回房,拴上门,大口大口的喘气,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她在床边坐下,映着着摇晃的烛光,从袖袋里摸出绢帕,上面有王安隽秀的字迹。从小到大,因为这张脸,因为精湛的歌艺,她走到哪儿都不乏主动献殷勤的男子,可在她心中,王安是唯一一个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真心对她好的人。虽然他从来都有礼有节,却总让她觉得温暖。然而今天,她才知道,他也和别人一样,看不起她。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沾湿了绢帕。
平椒兰恨恨的将绢帕扔进了针线笸箩,呆坐在床上。王莽知道是他们父女出卖了芷儿,他恨芷儿和贺家做的一切,会不会迁怒于自己?这座华贵的府邸,此时此刻,已经越发显得冰冷,让她无所适从。事到如今,既然无人依靠,就只有呆在这里,等待命运的安排。
墙角那张琴,是王莽送她的。初到长安的那些日子,王莽每晚听她弹琴唱歌,而今,早记不清多久没弹过了。平椒兰轻轻拂去弦上的浮土,闭上眼睛,手指轻划,琴声响起,幽然如呜咽。她随之哼唱起来。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一曲唱罢,才发现竟是《长门赋》。王安已经不能给她庇护,身在安汉公府,除了王莽,还有谁能保护她?平椒兰不禁唏嘘,这座萧何的府邸,华丽无处可及,却太大,已经算不清多少日子没见过王莽了。
她想得出神,完全没察觉有人进来她屋里,直到走近身前,她才恍惚的抬起头,待看清这人的容貌,惊得慌忙起身,嘴唇颤着,却发不出声音。
“怎么?不认得我了?”
“老爷……我……”平椒兰惊讶得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靠近王莽,扯住了他的袖角。
王莽轻轻拿开平椒兰的手,走到桌边坐下,自顾自的斟了杯茶。
“兰歌,跟了我这么久,也没个名分,是我委屈你了。”王莽抿了口茶,抬眼望向平椒兰,笑容中有一抹她看不懂的高深神色。
“兰歌不求名分,只求能永远陪在老爷身边。”平椒兰低着头笑得花儿一般,嫣然令人沉醉,一幅隽永画卷正铺展在她眼前。
王莽嗅了嗅茶香,淡淡的问:“兰歌色艺冠绝,听说当年你爹很想把你许配给贺家,之祥也说过,以兰歌的才貌,只有君武堪配。可有此事啊?”
“啊!”平椒兰惊叫出声,勉强挤出些笑容,“老爷说的都是少年时的事,早就过去了。”
“是吗?后来,你跟着我来了长安,你妹妹就嫁给了贺君武。”王莽一扬眉,“哦,那不是你真妹妹,但感情却是好的。你用歌艺引我动心,留宿你房中,你妹妹就趁着你爹当值,纵容吕宽在我安汉公府大门口泼狗血。贺君灞诈死,贺家瞒了我这么久,若不是你和芷儿姐妹情深的假象,我怎么可能一直发现不了!兰歌,你演的好啊!是贺家人指使?还是你心甘情愿为了贺君武?”
温润的笑容从未从王莽的脸颊上消退,平椒兰却感觉到一股越来越强大的气势逼得她退无可退。她拼命的摇头,却更加看清自己的无力与凄凉。恐惧充斥着心房,她的泪如断线的珠子,簌簌而落。
“我本想着时机成熟,一定好好迎娶你,决不能亏待、委屈了你。可是,想不到……”王莽痛惜的摇了摇头,“你太让我失望了!”
“老爷,我不是!我没有背叛你,你听我解释!”平椒兰“嗵”的一声跪倒在王莽脚下,死死拉住他的袍子,恸哭着哀求。
王莽一把甩开她,任她跌倒在地,狠绝的颜色涂了满脸:“你既然想一辈子陪着我,我就成全你!”说完,袍袖一挥,起身离去。
平椒兰跪爬着追到门边,却被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两个彪形大汉架回屋里。任她怎么挣扎、怎么喊叫,这两人仍死死按住了她,丝毫动弹不得。片刻功夫,早已等在门外的家奴七手八脚的将平椒兰的窗户用木条钉死。两个彪形大汉这才放开平椒兰,出了屋,一把大铁锁拴住了门。
门口冰凉的地上,平椒兰瘫坐着,前一秒的春花秋月尚未醒,后一秒已冠上了背叛王莽的不赦罪名。心急速下沉,像跌进了黑洞洞的无底深渊。如今,这间屋子就像坟墓,而她,俨然已经是个死人,从此再不会有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