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裂痕 (第3/3页)
极致,变成了麻木。多年汀芳小筑的独居,贺君武已经具备了一种能力,轻而易举的把自己隔绝于喧闹温情之外。既然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这种局面,那就去适应,适应不了,就只能蒙住双眼,假装视而不见。
天下起了雨,让贺君武又想起平姽芷曾寄给他的信。曾许诺不会再让她哭,可到头来,让她哭的人,竟然是他。
门被大力撞开,平姽芷挂着满身雨水冲了进来,抬眼看见贺君武坐在桌边,立即摆出一副淡然的神色。这么多天过去,他却没有表现出一丁点重修旧好的态度,这令她很是恼火,暗下决心:你不理我,就休想我理你。她故意在他眼皮底下晃来晃去,擦头发、擦脸、换衣服、换鞋子。以往每一次,虽然也不看他,但总能感觉到他的注视。可今天,她不时的偷看,每一次,他的目光都迷离的飘向窗外,融入雨雾,比乌云密布的天空还阴沉。她气呼呼的坐到他对面,却看向别处。
“王珣大婚时,三哥会跟着进宫。”他的声音掩盖在雨声之下,轻轻传来。
“哦。”平姽芷点了点头,才猛然反应过来,“三哥进宫?他怎么进?难不成……”
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直视他,竟然是震惊的眼神,还隐着些许伤痛。
“入宫为宦官,在椒房宫伺候。”
如果是往常,她一定会质问他为什么,然后他会滔滔不绝的解释到她哑口无言。而这一次,她没有问,也没有过多的表露她的震惊与不满,只是不露痕迹的起身向外走去。
“不要白费力气了。”背后传来他冷漠的声音,她却没有停步。“这是三哥自己的意思。”
她终于回过头,看着他漠然的脸。她曾经温柔如水的目光,如今却决绝如铁。
贺君武低下头去:“在你心中,我就那么冷血,兄长要做宦官,我却漠然视之?在你心中,我贺君武为人走狗,任人摆布,不念亲情,是非不分?在你心中,我还是个心机深沉,利用心爱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心房之锁一经开启,便不能自控。他眼中的伤痛越来越浓重,终于如窗外乌云,掩住了所有阳光。
面对他的伤痛,她总是无话可说。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可以包容他的全部。
贺君武讥诮一笑,起身就走。她却先于他跨出一大步,拦在他身前。
“若然你不想见到我……”他突然噤声。面前的平姽芷翻着眼珠瞪他,撅起的嘴能挂住油瓶,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他泄露一丝浅笑,很想去捏她鼓起的脸蛋,却在双手触上她双颊的一瞬间,心房忽的一酸,一把将她的头按在胸前。
眼前一片漆黑,鼻骨被压扁,只能张开嘴对着他的胸膛喘气。可平姽芷似乎还嫌这样的距离不够近,用力抱住他的腰,听着他的心跳,终于觉得踏实而满足。如果可以永远这样,她的世界有他的怀抱挡去尘世纷扰,那该有多好!
她呼出的热气穿透他的衣袍,他轻轻松开她,只将双手搭在她肩头。平姽芷仰起头,贺君武微蹙的眉头如同蜿蜒的沟壑,隐藏着他内心不可名状的情绪。她的目光顿时柔软,与他眉目间的俊美交相辉映,将这一刻石化成永恒。
“小五,我们走吧,离开长安,去益州,随心所欲的生活。”
“益州?”他心里一惊,松开了手。
她却死死抓住他的衣襟:“那里不是贺家的命脉吗?我们退到那里,老爷就找不到我们了吧?”
“谁告诉你的?”
“我记得小九走的那天,大哥这样说的。”
贺君武拉开她,顿时面沉如水:“贺家誓死效忠老爷,怎么会给自己留退路?益州只不过方便更广的收集消息,并非什么命脉。”
平姽芷退后一步,暗自思忖,如果益州不是贺家的退路,将来要救皇上和王珣出宫,就算成功了,也无处可逃。谁知道王莽会不会像朱棣一样,不惜下血本派郑和下西洋去找朱允文?万一被王莽找到了,一定死无葬身之地。就算不考虑逃往何处,要赶在王莽篡位之前救出皇上和王珣,单凭一己之力,也绝不可能成功。可按贺君武所说,贺家人誓死效忠王莽,他们能帮自己吗?能帮皇上吗?
见平姽芷盯着地,咬住嘴唇,想得出神,贺君武笑得云淡风轻,嘴角的讥诮掩饰着内心的冰冷。她终于开始有自己的盘算了,隔着躯壳,她不打算让他看穿心思。但如果他猜,不是猜不到,只是不想拆穿。如果那是能保她安全的法子,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