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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祖先的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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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祖先的坟(一) (第3/3页)



    他缓缓地摇摇头,又慢慢解释说:“平田整地不能不搞。老是沟沟垃垃怎么搞社会主义大农业?怎么发展机械化?怎么……至于坟头呢,”他沉吟了一番,“可以原地深埋。一个坟头占一片好地,浪费太大,火化不火化,那是以后的事——再说。”

    老实讲,福淳爷自己也怕火化,只是一时尚无变通的法子。

    白胡子们总算没有白来,搭讪了几句,也都起身走了。

    平田整地终于搞起来了。福淳爷亲自跟着干,标准极严。田里的活路,他向来是挑剔的。福淳爷是我们村的第一个庄稼把式,年轻时砍高粱,一天能砍五亩半。麦收扬场,无风一样干。他站在中间,左右开弓,同时向两边抛撒,麦子扬到半天空,“刷刷”地落下来,要四个人打落才跟得上。那时,他臂力很大,双手抠住石滚的凹口,平端在胸前,能原地绕三圈。村里人都说福淳爷有霸王神力。这也是他受人尊敬的一个重要原因。

    各家的坟也都深埋了,但上面还是留下一个漫岗,村后的那座祖坟,则动也没动,好像大家都把它忽略了,福淳爷居然也没有提醒。

    不久,他又和几个大队干部商定,把祖坟周围十二亩荒地辟为公墓,上面栽上树,村里再死了人,一律埋在这里。福淳爷认为,既然死人不占用良田,就没有必要一定要火化了。以后上级问下来,也有话说。春天槐枝泛青的时候,栽上树苗,风一吹就发了芽。当年夏天,就是一片郁郁葱葱了。

    如今,已过去八九年了,十二亩槐树林已经很有气势,从几里地以外看,绿森森一片。初夏槐花盛开的时节,低空一片乳白的花海,仿佛一团很浓的白云眼看落下来,又被槐树枝挂住了。人走进去,又阴凉,又清香,槐花团团簇簇,一枝一串的,洁净而朴素,天然一种肃穆的气氛。有这等去处,真让人死而欣慰了。

    从那时以来,槐树林下已经添了七十多座坟头,每逢清明节,来这里祭奠的人便多起来,古坟地也就不像以前那样荒凉怕人了。

    令人感慨的是,福淳爷也已作古,长眠在这座槐树林下了。村里人都说,他死得太匆忙、太凄惨了。他才只有六十二岁,本不该死得这么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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