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粪而死 (第2/3页)
也来了,替男人和儿子跟赵黑请了个假,说他们都跟着媒人相亲去了。赵黑答应的很爽快,还顺口开了个玩笑。
村里圈养的驴马骡子被集中到了一个圈,牛被赶进了空荡荡的场面里,羊群由羊馆赶着放了野。随着赵黑第一镐头的落下,已经积了快半年的牲畜粪土,便被一块块翻腾起来。一时间众人跟着动弹起来。
被翻腾起来的粪臭味顺着风传的老远,在下风地拾粪的陈老汉嗅到了,身心一下子受到了激荡。多少年了,这种新粪土的味道,对老汉来说,那真如嗅醇厚的老酒一样。只不过年轻时,他是在出粪的劳动中享受,现在老了,只好年年在出粪的日子,围绕粪堆,用畅快的呼吸吸取新粪的绵长的味道,如同一棵老树吸收着新鲜的养分一样。
老汉已经在草甸子上拾了半筐粪了,冬天的粪便水份没能蒸发就被冻硬,那分量已经让老汉有点吃不消了。老汉原想着回村,是那股香喷喷新鲜的粪土味,让他改变了主意,挪着步子,背着那个显得超大的背篓粪筐,寻寻觅觅着走过来了。在离人们刚刚堆起的粪土堆不远处,有一截坍塌的有半人高的坷垃墙,正好让老汉把背上的粪筐放上去歇着。
老汉是试了几试,才在最后的一鼓劲里把背筐放在了墙上,又挪了几挪才放稳当。有了坷垃墙的支撑,受压迫的身体便舒展了许多,腰也挺了起来。老汉歇着,脖子扭向出粪的人们,脸上挂满了儿童式的笑意。其实那笑是老汉对粪土味的一种全然忘我的陶醉情态。
太阳越升越高,斜斜地照着平展展的野外,照着生产队的场院,和围成各种用途的土坷垃墙,让数九寒天有了几分和煦和温暖。出粪的社员们干得累了,便歇下来到队部去暖和一会儿。有人唱起了走调的歌,正好有头驴放声"呃唲,呃唲,"有人便打趣说:"快别唱了,小心咱们村那头小草驴发情跑过来找你。"人们哄笑着,唱歌的人便拾起一块硬粪土,掷过去以示反击。
老汉听到了村人的话语和声音,听得从没有过的清楚,好象自己就是众多社员中的一员。老汉半迷了双眼听着,嗅着,嗅着,嗅着,就嗅出了一副幻觉,就看见当年的自己,与一头牛较力,居然拉弯了犟牛的脖子。看见自己胸前戴着大红花,有无数的人在鼓掌。看见了许多的往事,在身边旋转出清晰的影像。后来居然看见自己的孙子结婚的场面,新娘是一个憨憨的胖胖的姑娘。老汉想着女人胖点好啊,胖了能多生儿女,能更有力气劳动和操持家务。老汉又看见了自己的老伴,一个瘦弱矮小的小脚女人,在自家的屋子里终日走来走去。老汉想刻意地看一看自己女人的脸,却咋也看不清楚……。
中午来临了,出粪的社员收工回家,有几个人从老汉面前不远处走过去了,其中一个还和老汉打了声招呼。老汉就那么站着,背倚着墙,肩负着那个背篓子,空洞的眼睛睁着,两手垂在身体的两侧,肩胛上套着背篓的布带,整个的人被紧束着,也被提升着,使身体显得不那么沉重。
几只花喜鹊在不远处的那棵大柳树上"嘎、嘎、嘎"地争吵,其一只生气地飞走了,剩下的两只还在"嘎嘎"乱叫。路过的社员谁也没有在意,老汉却听懂了喜鹊说的话,它们是说:"家家家,回去吧。家家家,回去吧。"老汉笑了,想着用力背起背篓回家去,只是身体不听话,一点反应没有。老汉干脆放弃了再努力,身体就那么闲闲地立在墙头边上,生命散漫得没了边际,眼里最后的一点光随了那笑,淡出了生命,消融在元旦亮丽的阳光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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