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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油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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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油疯子 (第3/3页)

高远方就成了队里牛群中特殊的一员。每天早晨高老二用绳子牵了儿子,把没有农活的牛赶出牛棚,选一头性子最温顺,年龄最老,行动起来慢慢悠悠的老牛,把绳子的一头挽个套扣,挂在牛角上,让老牛牵了疯子在草地上边吃草边漫步。

    毕竟是血脉相通的亲父子,看见被缚了双手的儿子头脸上落了蚊蝇,痒痒的乱扭动,当爹的便出手帮忙挠挖,疯子也乖乖的顺从着老父亲,觉得舒服了,会惬意出一脸的丑态。有时高老二不在身边,疯子自己会学习牛的本领,在树杆上蹭痒,或者躺倒在地打几个滚。疯子要拉屎尿尿,高老二如待小儿一般既帮手又提醒招呼。

    等到牛群傍晚回村进圈,高老二牵了疯子的绳头一块回到家里,往空置的房屋里一锁,做熟了饭,铲到一个铁皮饭盒里,递进去由他自己去吃。晚上睡觉前,高老二自己拿尿壶的同时,开了疯子门锁,放他到外面大小便后,再锁起来各自睡觉。

    经过半个多月的调教磨合,高远方乖顺了许多,父子俩之间也滋生出一份难得的亲情。天气好的时候,人们看见高老二还把疯子押到村南边的一处水塘里,帮忙给洗上一澡。看着疯子的头发长乱了,就用一把剪刀乱无章法地给理弄一番。疯子的本来面目就显了出来,样子也不再那么邋遢可怕,身体似乎比往日还胖了一些。

    过了一段时间,远方的妻子禾禾另找了一户人家,回到一碗村,向疯子,其实准确地说是向高老二和队长赵黑,再次提出离婚要求。高老二仍不松口,赵黑先把禾禾安顿住,请了高家人中有威望的几个长辈过来,吵吵了半天还是没结果。

    禾禾被叫到屋里,经过一阵谁也不说话的沉默,赵黑吭吭两下嗓子说:"按理说,远方媳妇的事情是一件家务事,我不应掺和进来。可是远方现在疯成这个样子,高二叔又没主意,而这事又不能老拖下去。禾禾你是当事人,你自己先跟几位长辈说说吧。"禾禾牙咬着嘴唇半天无话。赵黑只能继续说:"要说远方的疯与我有关,可是,当时太突然了,谁也想不到会搞成这个样子。不说他疯,就说我现在剩下这半边脸,结了这么个大包,每天也是活受罪,痒得连觉也好睡不成。这事已成为过去,谁也不可能改变回来,咱们还得往前看才对。"这种自我检讨式的说法,让高老二结痂的心出现了裂缝,忍不住眼红浊泪出,鼻子吸溜起来。赵黑趁势说:"禾禾,要说高二叔现在心情也不好受,舍不得你走,也舍不得小孙子。你要是能留下来不走,那对这一家人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幸事。"禾禾不安起来,眼泪就出来了,哭哭啼啼诉说了一通。

    高老二用手揉着眼睛,终于嘶哑地提出要孩子的想法,说娃娃可是高家唯一的根。其他几个族人听了一致支持,也把一个难题推给了禾禾。禾禾哭着不同意。高老二不说话也不改口,双方争论不休。赵黑插话开导双方,提出娃娃跟禾禾可以,但姓不能给改,而且娃娃大了,就要送一碗村来。争得双方的同意后,当着高家几位长辈的面,互相还立了个字据。

    当天晚上,远方的媳妇没有走,留下来为高家的一老一少洗了衣服做了晚饭,后来有人听到从高家传来呜咽的哭声,时断时续,隐隐还夹杂着人语。哭声一直持续到很晚,只是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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