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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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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节 (第2/3页)

坡脚下的时候,他就叫了起来:

    “我真不懂,当局怎么还能容忍干这种犯罪的行业!应当把这些该死的东西关起来,强迫他们劳动才对!说老实话,我们进步的太慢了,简直是像乌龟爬行!我们还生活在野蛮时代呢!”

    瞎子伸出他的帽字,在马车门前摇晃,乞求施舍,看起来好像门帘上脱了钉子的口袋。

    “看,”药剂师说,“淋巴腺结核!”

    虽然他早见过这个穷鬼,却装做头一次见到的样子,口中念念,有词,说什么“角膜”,“不透明角膜”,“巩膜”,“面型”,然后用大发慈悲的口气问他:

    “朋友,你得了这种可怕的病,时间不短了吧?最好不要上小酒馆,要注意饮食。”

    他劝瞎子要吃好酒好肉。瞎子还是唱他的歌,他显得几乎是个傻子,最后,奥默先生打开了钱包。

    “给你,这是一个苏,找我两个铜板。不要忘记我的话,你的病会好的。”

    伊韦尔居然敢怀疑他的话。于是药剂师保证能治好结核病,只要瞎子用他亲自配制的消炎膏,他并且留下了自己的住址。

    “我是奥默先生,住在菜场旁边,一问便知。”

    “得了,不必白费劲了。”伊韦尔说,“难道你也要演戏?”

    瞎子往下一蹲,头往后一仰,两只暗绿色的眼睛一转,舌头一伸,双手摸摸肚子,嘴里发出饿狗般暗哑的号叫。艾玛见了恶心。转过身去,把一个五法郎的钱币扔给他,这是她的全部财产,她觉得这样扔了也好。

    车又走了,忽然,奥默先生把头伸出窗外,对瞎子喊道:

    “不要吃淀粉,也不要喝乳!贴身要穿羊毛衫,要烧得刺柏的浆果出烟,熏你的结核!”

    艾玛看着熟悉的景色在她眼前倒退,渐渐忘了目前的痛苦。但她累得支持不住,回到家里只是发呆,垂头丧气,几乎要睡着了”

    “管它呢!”她心里想。

    谁知道怎样?为什么不发生意外的事说不定勒合会死呵!

    早上九点钟,她给广场上嘈杂的声音吵醒了,一大堆人围着菜场看柱子上贴的大布告,她看见朱斯坦爬上一块界石,把布告撕下来。这时,一个乡村警察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奥默先生从药房里走了出来,勒方苏瓦大娘正在人群当中夸夸其谈。

    “太太!太太!”费莉两叫着跑了进来。“真是可恶!”

    可怜的女佣人心情激动,把她刚从门上撕下来的黄纸布告递给她的女主人,艾玛一眼就看见了:她的全部动产都要拍卖。

    于是她们面面相觑,静悄悄地对看了一会儿。她们主仆之间并没有不可告诉对方的秘密。最后,费莉西叹了一口气:

    “假如我是你,太太,我就去找吉约曼先生。”

    “你看行吗?”

    这句问话的意思是:“你和他家佣人要好,摸得清他家的底,是不是他主人有时候也谈起过我来?”

    “行,去吧,去了就好。”

    她换了衣服,穿上黑袍子,戴了一顶有黑色圆点的帽子;她怕人看见(广场上总是人多),就走河边的小路,从村外绕过去。

    她走到公证人的铁栅门前,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天是阴沉沉的,在下小雪。

    一听见门铃响,特奥多就穿着红背心,来到台阶上,他几乎是亲切地把门打开,就像是接待一个常客一样,把她带进了餐厅。

    一个瓷器的大火炉在噼啪响,上面的壁龛里放了一盆仙人掌,栎木的墙纸上挂了几个黑色木框,里面是德国画家的《吉普赛女郎》和法国画家的《埃及妇人》早餐准备好了,桌上有两个银火锅,门上的扶手是个水晶球,地板和家具都闪闪发亮,小心在意地擦得干干净净,像英国人家一样清洁;玻璃窗在四角装上了彩画玻璃。

    “这才是个餐厅,”艾玛心里想,“这才是我需要的餐厅。”

    公证人进来了,左胳膊使带棕叶图案的晨衣紧紧贴在身上,右手脱下栗色丝绒高帽又赶快戴好,装模作样地故意戴得向右倾斜,露三绺金黄的头发,再从后脑向前盘,在秃顶的脑壳上绕了一匝。

    他请她坐下后,自己也坐下来吃早餐,一面说对不起,请恕他失礼了。

    “先生,”她说,“我来求你……”

    “夫人有什么事?请不必客气。”

    她开始对他讲她的情况。其实她不必讲,吉约曼先生也知道,因为他和布匹商人暗中勾结,只要有人用东西押款,要他公证,总是由布店出资金。

    因此,这些借据悠久的历史,他比她了解得还更清楚。开始数目很小。货款人的姓名也不相同,还款的期限拖得很长,到期不还又不断续订新的借据,拖到最后关头,商人把拒讨证书一起交给他的朋友万萨尔,要他出面追索欠款,免得当地人骂他人面兽心。

    她一面讲,一面骂勒合,公证人听了,只作不痛不痒的回答。他照吃他的猪排,喝他的茶,下巴碰到了天蓝色的领带,领带上别了两个钻石别针,挂着一根金链子,他笑得很怪,又温柔又暖昧,一看她的脚步湿了,就说:

    “靠近火炉一点……脚抬高点……就踩磁器上吧。”

    她怕把瓷器踩脏了,公证人就用献殷勤的口气说:

    “美人的鞋子是不会把东西踩脏的。”

    于是她试着打动他,却自己先动了感情。她诉说家庭的经济拮据,入不敷出。生活贫困。他全明白:一个这样漂亮的女人!但他并没有中断吃早餐,只是身体完全转到她这边来了,结果膝盖碰到了她的湿靴,曲线很美的靴底还在炉上冒汽呢。

    但是,当她开口要借一千金币的时候,他就咬紧了嘴唇,然后非常惋惜地说:她从前为什么不委托他代管财产呢?就是一个女流之辈,也有许多方便之门,可以利用金钱来发财呵!比如说,格鲁默尼泥炭矿或者哈弗尔的地皮,都是万无一失的投资好机会,他让她想到本来肯定可以大发其财,来吊她的胃口,使她悔恨莫及。

    “你为什么,”他接着说,“不早点来找我呢?”

    “我不太懂。”她说。

    “怎么?嗯……难道你怕我吗?你看,我多苦呵!我们几乎还算不上相识呢!其实,我对你是一片好心,你现在不再怀疑了吧?但愿如此!”

    他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拼命地吻,然后把它放在他膝盖上,温存体贴地抚摸她的手指,一面向她倾吐甜言蜜语。

    他的声音枯燥无味,好像单调的小溪流水;他的眼珠冒出火花,连闪烁反光的镜片也遮不住,他把手伸进了艾玛的衣袖,抚摸她的胳膊。她脸上感到了他急促的呼吸。这个人真讨厌透了。

    她一下就跳了起来,对他说道:

    “先生,我等回答!”

    “回答什么?”公证人说,忽然一下,他的脸色变得刷白。

    “借钱的事。”

    “这个……”

    强烈情欲到底占了上风:

    “钱嘛。有的!……”他跪着爬了过来,也不怕弄脏了他的晨衣。

    “求求你,不要走!我爱你呀!”

    他搂住她的腰。包法利夫人脸上涨潮似的起了一层红晕。她气得往后退,一面喊道:

    “你真不要脸,先生!欺侮一个不幸的女人。我来求情,并不是来卖身!”

    于是她就走了。

    公证人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一双漂亮的绣花拖鞋。这是情妇送他的礼物。一见拖鞋就减轻了他的痛苦。再说,他也想到,这种风流事做过了头,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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