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3/3页)
种的……一朵……白色的莲花……”云儿抽噎着。
“白色的莲花……”雪心喃喃地重复着云儿的话。福生为自己种了一株白色的莲花!白色的莲花,也就是雪心的名字。碧绿的荷塘里盛开着粉红的莲花,唯有一株白色的,一株福生为自己种的白色莲花。
“寒月……把它抢走了……”云儿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说要告诉王爷……”
雪心根本没有听云儿的话,她慢慢地坐回床上,痴痴地发起呆来。
云儿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才发现寒月站在屋子里。
云儿知道寒月的目的十有八九是为了问莲花之事:
“寒月姐。”
寒月的声音尖利:
“洗干净了出来啦?刚才就跟个泥猴儿似的。就为了摘朵破花儿,弄得都没人样儿了!白色的莲花是稀罕,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人给我种朵黄的出来……”
雪心感觉就像有人狠很地甩了她一个耳光,一直从脸疼到胸口。
“云儿说这花儿是给雪心你的。雪心你可得好好的,这服侍王爷也两年多了,好不容易能给王爷留下血脉,要小心才是……”
“王爷很盼着有个子嗣继承香火,我肯定得好好照顾自己……”雪心的脸色有些发白,嘴唇颤抖着。
“想来也奇怪了,你说这福生为什么连命都不要就得要来带你走?况且还是个有了别人孩子的女人?最后走了还得留下什么白色的莲花,我觉得真是情……情什么来的。”寒月皱着眉仔细思考着,“情深意重是不是?我这人就是不会说四个字四个字的词儿……”
“寒月你这话什么意思?”雪心的嘴唇变得灰白,她颤巍巍地想要抓住寒月。
寒月把那株莲花丢到地下:
“没什么意思呀!就是随口说说。可惜王爷进宫去见皇上了,要不我可以跟他讲讲白色莲花的故事……”
“不要……”雪心伸手想要抓住寒月,可是后者已经步履轻快地蹦跳着出去了。
雪心扶住桌子,她痛苦地叫着:
“云儿……”
云儿不知道雪心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雪心姐,你怎么了……”
“疼……”豆大的汗珠顺着雪心的额头滚落,她呻吟着,“快去叫人……”
既然王爷不在府里,唯一可以求助的只有陈王妃一个人了。
云儿跪在陈王妃面前,急得哭了起来:
“王妃娘娘,请您快去救救雪心姐吧……”
陈王妃十分不解:
“怎么了?”
“雪心姐她说很疼,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云儿见过她的娘亲生小武,知道生产是件很痛苦艰难的事。
陈王妃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要生?不是还要过两个月么?”
云儿慌乱得语无伦次:
“大夫说是,但是……”
陈王妃没有再问下去:
“我叫人通知王爷尽快回府,你去叫老刘去找产婆来……”
云儿忙不迭地点着头,对陈王妃充满感激。
从白天到黑夜,雪心一直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着。
云儿在门外,只能听到雪心痛苦的呻吟声和模糊的叫喊声。云儿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疼痛,只是觉得那一定是撕心裂肺地疼,一定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疼痛。娘亲因为生小武去世让云儿对生产万分恐惧,她仍然记得那个寒冷的夜晚,那个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冬夜,那个只有哭声和泪水的黑夜。
云儿一直默默地站在门外,在心里为雪心祈祷着:雪心姐,请你一定要活下去!请你一定要顺利地生下小王爷!请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因为云儿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天亮了,阳光照在露珠上,反射出千万道绚烂的光彩。
雪心的状况一直非常不好,产婆和大夫都束手无策。生产,对无数女人来说,都是到鬼门关绕一圈。所有人都说生死有命,能做的只有等待老天的眷顾。
陈王妃一夜都没睡,也在门口守着雪心。寒月见状连连劝道:
“王妃娘娘您本来就身子不好,还是回去休息吧!您在这儿王爷还得为您担心……”
陈王妃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听了寒月的劝,无奈地回去了。
王爷一直不肯离开,一直在门口徘徊。寒月当然知道自己不能再用劝陈王妃的话来劝王爷:
“王爷您也不要着急,这生孩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当时李王妃生小世子的时候不也是生了一天一夜么……”
王爷烦躁不安,当然也听不下去寒月的劝说:
“雪心不是要过两个月才生么?怎么提前了?她也没说身子不舒服……”
寒月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看到站在墙角的云儿,那冷冷的目光雪亮地向她投来。
一天又结束了,黄昏的落日给王府的一切都披上一层金黄。云儿看着西方天际的那团血红,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她跑出了王府,拼命向着寺庙的方向奔去。
寺庙里。
云儿跪在佛像面前,她的眼泪一直没停过:
“佛祖保佑,菩萨保佑,请一定要保佑雪心姐没事。云儿愿意后半辈子吃斋念佛,广积恩德……”
“小施主。”
云儿回过头,看到上次见到那个法号仪心的小师父对她说:
“医难医命终之人,佛难渡无缘众生。”
云儿满眼是泪:
“不不不,我要让我的雪心姐活下去!她是我的姐姐,她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小师父对云儿歇斯底里的呼喊仍然无动于衷,她只是继续说了一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雪心姐是那么好的人,她一定会大富大贵的……她会好的,会好的……”云儿跪在地上,大声地哭泣着。
小师父站在云儿身边,陪她一起默默地祈祷着。
云儿整整在庙里跪了一夜。
天明的时候,云儿双腿发软地走回王府。看到丫鬟萍儿端着水走过:
“云儿?你到哪儿去了?雪心生了,生了个小王爷。”
云儿有些麻木地问:
“那雪心姐……”
“老天保佑,母子平安。”
云儿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她站立不稳,一下子跪倒在地。
感谢老天,感谢佛祖,感谢菩萨,感谢所有听到我祈祷的神明。云儿将终生念佛,不需要普渡众生,只需要还曾经许下的诺言。
王爷抱着新生的儿子,欢喜得不得了。虽然他已经21岁,应该是有几个儿女环绕的年纪,但是这个儿子却是现在唯一的一个孩子。
孩子未足月就出生,所以生得娇娇小小的,皮肤粉红,指甲很软,就连皮肤下细嫩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大夫说因为孩子早产,先天不足,所以要好生照顾着。
王爷看着这个娇弱的小生命十分怜惜:
“本王终于有儿子了……”
雪心无力地看着王爷,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悲伤。这个孩子几乎要了她的命,在前几天真的以为自己会熬不过去。
王爷把孩子交给奶妈,坐到雪心床边:
“雪心,你辛苦了……”
雪心满眼是泪:
“王爷,有您这句话我知足了……”
王爷握着雪心的手:
“等满了百日,就到庙里去为他祈福。他是我们朱家的子孙,会得到老天的眷顾的。你先歇着,我要进宫去面见皇上。”
云儿见王爷出了雪心的房间,才敢进来探望。她从来没见过如此虚弱苍白的雪心,嘴唇干裂,双眼无神。
“雪心姐……”
“云儿……你到哪儿去了?”雪心才发现自己这几天已经没有心思顾及到云儿的去向。
云儿伏在雪心的床边:
“雪心姐,前几天我好害怕,我到庙里去给你祈福了。小师父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想到雪心姐你真的好了,小王爷也好了……”
雪心抚mo着云儿的头:
“谢谢你,云儿……”
我从来不是富贵命,也不能预测生死。没有了福生哥,我还有云儿你这个妹妹,还有新生的小王爷,还有以后的生活可以期待着。
深情备注:
1.历史相关:朱载垕生于嘉靖十六年(1537年),因生母杜康妃失宠,又非长子,很少得到父爱。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刚满16岁的朱载垕就出居裕王邸,开始了独立生活。
2.关于明代发配:发配即充军,古代的一种刑罚,指把死刑减等的罪犯或其他重犯押解到边远的地方去服役。明代《大明律》规定的充军,只有附近充军与边远充军二等,随着充军包容的对象和罪行日渐增加,充军也区分出了更多的层次。嘉靖条例从轻到重的充军等次列有附近充军终身、边卫充军终身、极边烟瘴边远沿海口外充军、边卫永远充军四等。
3.非是非非非得失,非彼非此非去来。出自《大藏经·无量义经》
4.有心无相,相由心生;有相无心,相由心灭。
注重内心的修行,而无需刻意寻求外在状态的粉饰,因为何样的“心”决定了何样的“相”;反之如果没有内心的修行,再好的外在状态也会泯灭。人到了一定年龄,远离了天然,逐渐跨入相由心生的阶段,生活状态则更多的体现在外在状态的粉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