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卷 金玉奴棒打薄情郎 (第2/3页)
虽如此,里中口顺,还只叫他是团头家下其名不改。金老大年五十余口丧妻无子,止存一女名唤玉奴儿那玉奴生得十分美貌,怎见得?有诗为证:无瑕堪比玉人有态欲羞花。
只少宫状扮只分明张丽华。
金老大爱此女如同珍宝,从小教他读书识字。到十五六岁时几诗赋俱通,一写一作,信手而成,更兼女工精巧,亦能调筝弄管,事事伶俐。金老大倚着女儿才貌,立心要将他嫁个士人。论来就名门旧族中,急切要这一个女子,亦不易得;可恨生于团头之家,没人相求。若是平常经纪人家,没前程的,金老大又不肯扳他了儿因此高低不就,把女儿直捱到一十八岁几尚未许人。偶然有个邻翁来说:"太平桥下有个书生姓莫名稽了年二十岁,一表人才,读书饱学,只为父母双亡,家贫未娶一近日考中,补上太学生一情愿入赘人家。此人正与令爱相宜,何不招之为婿?"金老大道:"就烦老翁作伐,何如?"邻翁领命,径到太平桥下寻那莫秀才,对他说了:"实不相瞒了祖宗曾做个团头的,如今久不做了二只贪他好个女儿,又且家道富足儿秀才若不弃嫌,老汉即当玉成其事人"莫稽口虽不语,心下想道:"我今衣食不周,无力婚娶,何不俯就他家,一举两得?也顾不得耻笑向"乃对邻翁说道:"大伯所言虽妙,但我家贫乏聘,如何是好?"邻翁道:"秀才但是允从,纸也不费一张,都在老汉身上口"邻翁回覆了金老大。择个吉日下金家到送一套新衣穿着几莫秀才过门成亲。
莫稽见玉奴才貌个喜出望外,不费一钱,白白的得了个美妻;又且丰衣足食,事事称怀。就是朋友辈中下晓得莫稽贫苦,无不相谅,到也没人去笑他。到了满月金老大备下盛席,教女婿请他同学会友饮酒,荣耀自家门户。一连吃了六七日酒何期恼了族人金癞子。那癞子也是一班正理他道:"你也是团头,我也是团头,只你多做了几代,挣得钱钞在手儿论起祖宗一脉,彼此无二,侄女玉奴招婿,也该请我吃杯喜酒向如今请人做满月,开宴六七日一并无三寸长、一寸阔的请帖儿到我。你女婿做秀才,难道就做尚书、宰相?我就不是亲叔公?坐不起凳头?直恁不觑人在眼里!我且去蒿恼他一场教他大家没趣!"叫起五六十个丐户个一齐奔到金老大家里来但见:开花帽子,打结衫儿,旧席片对着破毡条,短竹根配着缺糙碗,叫爹叫娘叫财主,门前只见喧哗;弄蛇弄狗弄猢狲口内各呈伎俩。敲板唱杨花,恶声聒耳;打砖搽粉脸,丑态逼人。一班泼鬼聚成群,便是钟馗收不得。
金老大听得闹吵,开门看时,那金癞子领着众丐户二一拥而入,嚷做一堂,癞子径奔席上,拣好酒好食只顾吃,口里叫道:"快教侄婿夫妻来拜见叔公!"唬得众秀才站脚不住,都逃席去了;连莫稽也随着众朋友躲避二金老大无可奈何,只得再三央告道:"今日是我女婿请客儿不干我事!改日专治一杯,与你陪话。"又将许多钱钞分赏众丐户,又抬出两瓮好酒和些活鸡、活鹅之类儿教众丐户送去癞子家,当个折席儿直乱到黑夜,方才散去,玉奴在房中气得两泪交流又这一夜,莫稽在朋友家借宿儿次早方回。金老大见了女婿,自觉出丑,满面含羞。莫稽心中未免也有三分不乐只只是大家不说出来。正是:哑子尝黄柏,苦味自家知。
却说金玉奴只怕自己门风不好二要挣个出头,乃劝丈夫刻苦读书一凡古今书籍,不惜价钱了买来与丈夫看。又不吝供给之费几请人会文会讲。又出资财,教丈夫结交延誉。莫稽由此才学日进,名誉日起。二十三岁发解,连科及第。这日,琼林宴罢,乌帽宫袍,马上迎归。将到丈人家里口只见街坊上一群小儿争先来看人指道:"金团头家女婿做了官也,"莫稽在马上听得此言,又不好揽事,只得忍耐口见了丈人,虽然外面尽礼一却包着一肚子忿气,想道:"早知有今日富贵儿怕没王侯贵戚招赘成婚?却拜个团头做岳丈,可不是终身之玷!养出儿女来,还是团头的外孙,被人传作话柄一如今事已如此,妻又贤慧不犯七出之条,不好决绝得,正是事不三思,终有后悔了"为此心中怏怏,只是不乐儿玉奴几遍问而不答,正不知甚么意故,好笑那莫稽,只想着今日富贵,却忘了贫贱的时节,把老婆资助成名一段功劳。化为春水,这是他心术不端处上不一日,莫稽谒选,得授无为军司户丈人治酒送行,此时众丐户,料也不敢登门闹吵了。喜得临安到无为军是一水之地,莫稽领了妻子,登舟起任,行了数日,到了采石江边,维舟北岸。其夜月明如昼,莫稽睡不能寐,穿衣而起,坐于船头玩月。四顾无人儿又想起团头之事,闷闷不悦忽然动一个恶念:"除非此妇身死,另娶一人,方免得终身之耻人"心生一计,走进船舱了哄玉奴起来看月华。玉奴已睡了口莫稽再三逼他起身,玉奴难逆丈夫之意,只得披衣,走出舱门口,舒头望月。被莫稽出其不意儿牵出船头,推堕江中。悄悄唤起舟人儿分付:"快开船前去,重重有赏!不可迟慢一"舟子不知明白,慌忙撑篙荡桨上移舟于十里之外。住泊停当,方才说:"适间奶奶因玩月堕水捞救不及了。"却将三两银子赏与舟人为酒钱一舟人会意,谁敢开口?船中虽跟得有几个蠢婢子只只道主母真个堕水,悲泣了一场二丢开了手。不在话下,有诗为证:只为团头号不香。忍因得意弃糟糠。
天缘结发终难解下赢得人呼薄幸郎。
你说事有凑巧!莫稽移船去后,刚刚有个淮西转运使许德厚人也是新上任的,泊舟于采石北岸正是莫稽先前推妻坠水处下许德厚和夫人推窗看月,开怀饮酒,尚未曾睡。忽闻岸上啼哭几乃是妇人声音,其声哀怨,好生不忍。忙呼水手打看,果然是个单身妇人坐于江岸便教唤上船来,审其来历又原来此妇正是无为军司户之妻金玉奴,初坠水时,魂飞魄荡,已拚着必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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