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拦路石 (第2/3页)
张手遥按的姿态,好像他从来没有做出改变。
但星光也好,神霄云气也罢,乃至于仙气、魔气,都在侵近他的瞬间扭曲,然后崩溃。
在他身周浮起一个个深邃的黑洞!
这些黑洞被压缩成极微小的状态,竟如棋子一般排列。
什么生死之局,大龙缠杀。
棋盘分明清一色!
所有靠近重玄遵的手段,都被那些贪婪的黑洞吞噬。
其来处、其演化,那些认知和奇思妙想,全都失去了意义。绝对的力量压制了一切,绝对的重玄之力,统治了战场。
黑洞为棋,万光都不显。唯独重玄遵本人,却还清晰可见,辉耀一时。
他的光是不能被吞噬的,他的容颜无法被混淆。
此刻他从容但高上,如俯瞰蝼蚁的至高天神。
平静审视田安平的他,五指轻轻合拢。
那宽广不知千里万里的星辰,在寂静中熔炼在他的掌心,化作一枚闪闪发光的石头,如珠玉琥珀般——这就是这座远赴而来的无名星辰,最后的墓碑。
碑上并无一字,不留一痕。
田安平有一双洞察真实的眼睛,求知认知的心。
他尤其能够感受这种力量——
重玄遵是操纵虚相的大师,玩弄幻觉的绝巅,但眼下每一幕令人惊惧的壮景,全都是真实存在的!
重玄之力数万倍数十万倍的变化,彻底改写了战场。
仰倒下去的田安平在下陷。
站在那里的重玄遵也在下陷。
田安平下陷,是自归于他的仙魔君相,如鱼归海。
重玄遵也跟着下陷,因为他身周的力场将一切都扭曲而后撕碎……轻易被撕碎的那些事物,也包括代表魔界最高位格的仙魔君之躯!
这磅礴魔躯,山竟为水。
厮杀双方像两个落水的人。
在万界荒墓巍峨高上的仙魔君相,在这场战斗里几乎没有体现太大作用,长久与月轮相持。现在就连作为战场,也好像不能合格了!
不知多少个日夜,苦心雕刻的仙魔之身,作为田安平登顶魔君后的优秀作品。在三光同耀状态下的重玄遵面前,完全是一件什么都遮不住的薄纱。
一朝如山崩,根本止不住溃势。
但世上又有哪处战场,能够在这样的重玄遵面前,保持稳定、体现存在呢?
田安平仰倒在其中,身边掠过的都是他苦心积累的力量,仙气魔气如潮涌,全都被重玄遵身后的黑洞棋局所吞咽,不知吐往茫茫宇宙的哪一处角落。
他抬了抬手指,但只笑着说:“就到这里吧——”
这般身形也仿佛成为溃涌的力量的一部分,开始幻光而扭曲,但并没有被黑洞棋局吞咽,而是坚决远离。
他的语调轻缓,大约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毕竟也曾身为兵事堂统帅,斩雨执掌。我不忍见帝国的精锐之士,在庸才的统领下,徒然消耗在我指掌中。”
重玄遵心下了然,这回真是齐军来了。
天覆、春死两军,早就厉兵秣马。临淄观星楼和幽冥世界灵咤圣府也都已经准备很久,神霄一动,即可远征。
镇国大元帅在大军团作战中,并不刻意求快。但算算时间,这时也该杀进神霄世界了。
从田安平的表述来看,作为先锋靠近的应当是王夷吾。
田安平纵是通才,本身就有着顶级军略,但无论如何也没有资格在战场上说姜梦熊、陈泽青是庸才。唯独王夷吾,一向是引军万骑、冲锋陷阵的将才,而非提众数十万、星罗棋布的帅才……
风华绝代的白衣公子,略略皱了眉头。
田安平笑着解释:“每一份材料,都有它的作用。”
“怎么消耗都可以,我唯独不能忍受它的消耗毫无价值。”
“我确实不是什么心怀怜悯的人,我的不忍只是针对浪费。”
“不应该有无意义的消耗的……”
他认真地说:“天生万物有其贵。”
哪怕他曾经在战场上,把所部士卒大半都拿去填胜负。他的“不忍”,也是真实存在的。
如非必要,他并不会做一些矫饰的情绪。
但这种“不忍”,只是针对珍贵之物的吝啬。而不是那种对生命的怜悯和敬畏。
重玄遵或许听到了他的解释,或许并没有听。
他在仙魔君相的躯体里漫步而前,优雅得像是赴一场旧约,随手折花一枝,而后放花为蝶,合拢五指,便握住了一只璨光耀眼的日轮……
展眉砸落!
潇洒的身姿,淡然的表情……极致的力量。
铛~!
亿万根断线声。
仿佛绝世之名琴,以摔碎为绝唱,最后一次祭奠知音。
被田安平所掌控的规则之线,像一张被石头砸穿的蛛网。
田安平所在的这片虚空,乃至容纳他的仙魔君相,甚至他自己……都在这一记轰砸下支离破碎。
又迅速重构。
他翻掌以上抵。
掌中有一物。
那是府邸,是街道,是一座城市……是大泽田氏的祖地,他修出来的【即城】!
大泽郡里仍有“田城”,仍有那个刻在城门的“即”字,只是街道屋宇,早已换了格局——这些年来吞咽田氏族运,受高昌侯府滋养,承霸国荫泽……迅速成长起来的真正的【即城】,已经被他带走,此刻在他掌中。
而后如龙卷过境,似地龙翻身。
街道遽为沟壑,楼台尽都塌陷。
在日轮璨极一时的光耀下,就连田安平自己,都像是一堆线条搭起来的假人。
大日璀璨,照出他的所有,令他的道途本质都无所遁形。
偌大一座【即城】,不断地扭曲粉碎……又重构!但终究还是倒塌碎灭。
城中有楼曰“辅弼”,在朝阳融雪般的城景里,它独岿然,仰面烈日。
在烈阳璨织的光幕里,有两束星光洞世而来!
其辉耀于远古星穹,在北斗星域乍现,仿佛自无生有,但本就有相应的星域为其保留。
北斗九星,七见二隐。从不轻出,见者显贵。
左辅又称“洞明”,右弼也称“隐元”。
田安平也签下两张星契,是事实上的星占宗师!
且他所签订的星契,是如此隐晦的星辰。
今引二隐之力,调动亘古长照、不曾熄灭的星辰,前来干涉战场。
辅弼二星和重玄遵先前捏成玉石的那颗星辰性质完全不同,前者是概念的集合,后者就只是死去的天体。
死去的星辰,徒具星辰本身的庞然和力量。但真正恒照万古、光耀诸天的星辰,是具有超凡意义的。接近不朽,几乎永恒。
所以星契才如此重要,被视作星占宗师的底牌。
但握【日轮】砸【即城】的重玄遵,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抬眼睛——
即有星光飞天而起,自这片虚空,反照远古星穹。
辅弼二星之外,有七颗星子浮沉。
纵横交错的星光,织成锁链囚笼,牢牢锁住两颗北斗隐星的光芒,使之不得落神霄。
重玄遵并非星占宗师,但能看到星契的本质。
对付底牌的方法并不全在牌桌上,让它打不出来,当然也是一种选择。
在一切崩溃的事物里,田安平仍然具体存在,他仰倒而视高天,仰看重玄遵,如视一尊完美无缺的神王。
他的确在这个人身上看不到弱点,整场战斗之中,对方似是“无缺”的存在。
他所构想的完美,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的。
可此般完美,他看到自己也是有机会靠近的。那种更高于此的力量……究竟如何抵达呢?
他的眼神静惘,并没有什么紧张之类的情绪,仍如过往无数个日夜,独在辅弼楼中看星空。
有人恐惧他,有人厌憎他,他只是他。
在这样一个时候。
日轮在重玄遵掌中。
月轮铺开月相世界,正在与恐怖魔尊纠缠。
星轮已经高上古老星穹,锁住了辅弼二星。
也就是说……重玄遵为了进一步把握战局的优势,已经放开了最后的防御,似乎露出了致死的漏洞。
这是一个陷阱。
是流光交错一瞬间,其人随手落下的死局。
田安平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兴趣。
在这种层次的交锋中,陷阱能够成立的前提,是它在某一刻,的确露出了关乎生死的破绽!
他不怕危险,只怕无趣。
所以这刻的仙魔君相虚实荡漾,而他以仰倒的姿态弹身而起——
他掌中是已经崩塌大半的即城,城中唯一高耸的辅弼楼,也已经被日光封死,天窗不透。
但在他弹身而起的时候,整座即城都响应他的征声。
那密密麻麻的规整如田垄的民居中,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在扭曲的力场中依然保持了自我。
在田安平仰起的同时,这个方正房间亦飞出群居之所。
它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印章,彰显了极致的权柄,有着不容更改的意志……遽起一时。
“啪”的一声!
印在了日轮上。
喀嚓喀嚓喀嚓——
日轮之上,裂隙如蛛网。
此霸府也!
作为“中三境”里承前启后的关键境界,关于内府境的著述,可谓汗牛充栋。众所周知,内府的“房间”数量并无止数,理论上可以无限探索。
当初姜望在内府境,就每座内府都开拓了三千房间。
但摘下神通种子,便已得内府至珍,接下来的探索便毫无意义。
且内府修士普遍还没有开始锤炼神魂,内府房间的开拓又与神魂力量息息相关……内府房间虽无限,修行者却要为神魂力量所制约。像姜望那样每府开拓三千之数,已经非常罕见。
同境之中,恐怕只有项北做到这一点。
终归大家的修行路还是要往上走,绝巅的风景不能在内府境的山头看见。路过也就路过了。
而霸府仙宫别出机杼,专注于内府修行。在九大仙宫之中,他们独有章法,追求在内府之中做无限的探索。
追逐这细微之处,无限延展的可能。
他们有一套成体系的越境而归府的办法,外楼、神临、洞真甚至绝巅,都只是视角的开拓,最终重心还是回到内府。
他们探索内府,修筑内府,重构内府……最终内府即无穷,以内府为仙宫!
田安平则在这个基础上有自我的创见,当年囿于锁境之刑,他直接将内府剜出,修在了身外。甚至将田氏先祖的骨灰挖出,以为内府地基,在漫长的足称“煎熬”的时间里,引田氏族运为刻刀,如筑楼般细心雕刻。
自身修为已经停滞,内府却在不断地跃升……到现在已经结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怪胎。
很多人都已经知晓他是霸府仙宫的当代传承者,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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