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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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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 四十三 (第3/3页)

上却如腊月寒冬冰天雪地般地冷。

    ——我会不惜一切,叫沧澜的马蹄,踏出沧澜的浩荡关河,南下北去,一统天下。

    ——毓弋,毓弋……你终会后悔的……可是,答应我,不要后悔,好么?

    ——毓弋……只是一次,让我任性一次,真的可以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太贪心了。

    对不起……不要太贪心了。

    哥哥的心愿,求你成全。

    心愿,这便是你一直一直掩掩藏藏不肯说的真相么?

    这便是你唯一一次的任性么?

    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却原来从来没有握在手上。

    谁都比不上你的天下重要。

    毓弋又退了一步,低低地笑了起来。城上城下,都是一阵茫然,不懂他为什么在这个地方突然笑了起来。

    毓弋缓缓抬头,只是盯着怜更,隔了那么远,还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人的脸。美丽而苍白,却始终带着凌驾天下的傲气,藏在他那病弱之下。

    “这便是你的心愿么?”

    毓弋一声轻问,谁都不懂。

    只有怜更微笑合眼,不哼一声。

    这便是你的心愿么。

    早知道要死在这里,你唯一的任性,是要我来杀你。这便是你的心愿么?

    毓弋一咬牙手一翻,抽过身旁一名弓手背上的箭,弯弓,搭箭,两支羽箭悬弦欲发。城上城下都是一片惊呼。箭没有射出去。

    等周围的呼声安静下来,凤临王也忍不住了:“你想清楚了!在这里杀了他,回去你也活不成!”

    “王爷三思啊!”身后的兵将如是说。

    毓弋只是看着城上的人。

    怜更慢慢张开眼,看向毓弋手中的箭,又慢慢看上毓弋的脸。淡然浅笑着,唇上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只有毓弋看得清楚,他在问。

    问,你恨么?

    心中痛得让人欲死,手上的箭没有一丝颤抖。

    这个时候,你却来问我恨不恨?

    如果这是你的心愿……

    毓弋深吸一口气,像是尽情发泄一般吼了出来:“我恨——”

    两箭离弦而去,弓落地,毓弋慢慢地合上了眼。

    “攻城。”

    眼前人影晃动,黑发白衣,怜更的身影自城头消失,只是毫厘偏差,第二箭直没入凤临王的胸前。

    他到死都不知道,这两人在城上城下,说过了什么样的话。

    他不知道,这本就是布好的局,珞王说怕死是假的,珞王说带着他上城便可与城下一谈也是假的。

    沧澜的珞王,本就是要死在凤临,死在他选定的人手中。

    死在,他爱的人手中。

    真明元年,涟王帅兵围攻定城一役,凤临王以来使珞王为人质,涟王两箭齐发,先后射杀两人,定城失去人质,君主被杀,半日开城投降。

    此后数月,涟王陆续镇压各地余孽,年底,凤临正式归入沧澜,三色国公开称臣,天下一统。

    真明二年春,涟王凯旋,百官跪迎。

    入城当日,直到大军全部进城,涟王始终不见踪影,问及,才知道涟王早半日已经入了盛京,不知所踪。

    静王府中,静王毓臻站在湖心亭中,怔怔地望着一角庭院,不知想着什么。

    身后一阵轻响,毓臻一回头,就看到毓弋站在那儿,大半年的时间,毓弋脸上只留下了一片冷漠。

    “回来了?”毓臻笑了笑,开口问。

    毓弋点了点头,又摇头:“我会再去。”

    “为什么?”

    “只要一日找不到他的尸首,我不会放弃。”顿了顿,毓弋垂了眼,“若是找到了,我在那儿,守着他。”

    “今日是你凯旋荣归,为什么要来我这里?”

    毓弋抬头:“只为了问你一句话。”

    毓臻一怔,随即笑了:“你问。”

    “凤临知道三色国归顺的事,知道怜更救过我的事,都是你说的?”

    毓臻看着毓弋,半晌别过眼去,春空如洗。“是。”

    话音一落,毓臻脸上一阵吃痛,已经被毓弋揍了一拳。他站稳了,轻轻抚了一下伤处,苍凉一笑:“是我说的。我只是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那时候你从未真心服过?”

    “当然不!”毓臻低笑,“我还有人在手,凤殇意外地信任我,为什么不再赌一次?替他做事,替他劝你归顺,对我百无一害,反而少了你这个对手,何乐而不为?”笑意渐渐敛去,毓臻脸上终究浮起了一抹痛苦,“我真的不知道,结果会是这样……怜儿走的那一天,看着他不断问我安排得如何,我便全告诉了他,劝他不要去……他只是笑着跟我说,先别管,你继续说。好象我做的事情,都是无足轻重的东西,我像个傻子一般,徒劳无功。毓弋,你知道么?他说,即使不是我去告密,他总是要找借口到凤临去的,反过来要谢我……我,我……”毓臻说不下去了,只是闭上眼,用手慢慢地捂住了。

    “我知道。”毓弋清淡一笑,“他要的太高,你我兄弟,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小丑。”

    “他却固执地要死在你手中。”毓臻提醒道。

    毓弋一笑,没回应,转头问:“那么,三哥现在服么?”

    毓臻苦笑:“即使明知道他是要去的,我也已经被算计进来了。再怎么跟自己说没关系,我还是间接害了他的人。若这天下是他想要的,我便替他守着罢。”

    “替他守着……”毓弋低声呢喃,半晌抬头笑道,“走吧,皇上在宫里等着。”

    这是一年春,桃花依旧,满地荼靡。

    去年这时候,那个人软声央着,毓弋,毓弋,明天带我去看新桃,可以么?

    那时候,自己以为可以年年岁岁,纵然心中委屈,也可以相守一生,只是敷衍他说,等秦泊说你可以了,再去。

    “秦泊从来爱夸大,要等他说可以,桃花都要败了。”

    “那就明年吧。”

    “好啊,明年吧。”

    却已经,没有明年了。

    朝堂之上,天下之主危襟端坐,一一封赏。

    毓弋和毓臻跟着众人跪了下去,却终究忍不住,抬头看去。

    一样的脸,却不是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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