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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第五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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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4 第五十回 (第3/3页)

的困惑,忍不住道:“谢大哥,你不高兴么?”

    谢弘踱了两步,站定脚,半侧过脸淡淡道:“嗯,高兴。只是到了这个年纪,高兴和不高兴都不太习惯拿出来说了。”

    左明瑚还要张口再说什么,却被梁佩兰暗下里扯了扯衣袖,只得噤了声。

    梁佩兰为了打破尴尬而开口笑道:“时候不早了,大家还是早点歇息比较好。”

    曹变蛟只得闷闷的应了一声:“我回房了。”

    谢弘不作声,提步往自己的房间而去,很快消失了在三人的视线里。

    “大哥今天好奇怪。”左明瑚心里憋不住话,嘟囔着去看梁佩兰,“姐姐,他怎么了?”

    梁佩兰微微一笑,并不愿就此多说什么:“你们也别想太多了,早些歇着吧。贫道还有些杂事去打理,就不陪你们了。”

    左明瑚张了张嘴,始终沒能吐出声来,任凭梁佩兰款步离开。

    梁佩兰掌着灯火从竹林间穿过,转过水榭,停在了自己的房门口。

    她看见了对面房间的窗纸上谢弘静止的剪影,不由得心绪跟着沉重起来,脚步也不听使唤,有一种想往那边去的冲动。她进退维谷的站着,整个人在月光下,好像一尊精致的玉雕,面对着脚边的流深静水,世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她不禁想起过去的日子,又忽然留恋起几个月来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相处,心里油然升起一丝不舍。她很清楚,接到调令三日之内他们注定是要离开的,而自己根本无法挽留什么,也没有理由可以挽留。她无法想象突然没有他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心下蓦地惶恐起来。是不是该去说些道别的话,她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从他的神情里,她分明看出了他有重重的心事,可是,她能为他分担多少呢?

    梁佩兰想到这里,不经意的长叹了一声,这一声长叹显得那么的无奈,那么的不舍,完全不该是出家人应为的。为此,她不免得在心里念起自己的罪过。

    正在这时,那边的窗户一响,引得她不得不抬头看去。

    谢弘炯炯的目光正与她相对,那眸子里似乎有话,却迟迟不肯说出来。

    “嗯……你还沒睡?”梁佩兰不习惯冷场,于是开口道。

    “有点闷。”谢弘也不拘谨,淡淡的回答,“你也还沒睡啊?”

    “是啊,刚忙完。”梁佩兰寒暄着报以一笑,“有什么需要就直说,别客气。”

    “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照应,变蛟的伤才能好这么快。”谢弘紧抿了一下唇,缓缓吐出心声,“我们很快就要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总之,谢谢你了……”

    “客套的话,不用多说了。谢不谢的,贫道也不在乎,只要你……”梁佩兰顺口道,说了一半又顿住了,想说的半截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她想说,“只要你能记得我就好”,可是,她终究说不出口来。

    他们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毕竟他的心里已经不再容得下别人了。

    谢弘心细如发,自然将她的心思了然于胸,微然笑道:“嗯,我们会记得你的。等局势稳定些,一定再来探望。”

    梁佩兰想让他去掉“们”字,蠕喏了一下唇,又将字沒掉了。

    “那早些休息吧。”谢弘说着便要转身。

    梁佩兰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脱口道:“能不能不去?”

    “什么?”

    “能不能不再走了?我很担心你……你们……”梁佩兰不自然地顿了一下,“曹将军的伤才好,现在就上战场,很难保证不会复发。”

    “军令如山……”谢弘长叹道,“变蛟的心思我很清楚,就算他现在伤未痊愈,也一定会硬撑着上阵的。既然他有这个决心,我们何必勉强呢,祸福相依,难说是幸事还是不幸。倒是时局,恐怕不是我们一厢情愿就会好起来的。”

    梁佩兰被他一席话说的有些黯然,咬了咬嘴唇:“你是说,即便抓住张献忠,对于关内的局势仍然不会有很大的扭转?”

    谢弘点点头:“流寇不止,根源在于民不聊生。三饷不取消,卖儿鬻女的事情就不会结束,流民自然只会越来越多。但是取消了三饷,朝廷那么大的开销,户部的亏空周转不来,皇上又舍不得动用帑银,辽东的军备就无法保障。辽东……是个大问题……”

    梁佩兰一时沉默下来,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谢弘内心承载了太多的东西,而且变得越来越滞重,她不知道他能支撑多久,更不知道大明朝在这样的暴风雨中还能坚持多久。

    “若是督师还在……”谢弘苦笑道,“辽东或许还有希望……”

    梁佩兰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为他分担,只能宽慰道:“常言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国乱识忠臣。或许皇上已经知道之前错杀了督师,眼下已经晓得该如何处置了。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谢弘舒了一口气,轻轻扬了一下原先皱紧的眉头:“嗯。月头高了,早点歇息吧。”

    梁佩兰还想再说什么,他却已经将窗户掩上了,庭院里一时又变得寂静起来。

    望着熄灭了灯火的房间,梁佩兰心里不免有了几分失落。

    归根到底,她还是不了解他心底的念想,忧心国事的那份痛苦。她只是一个小见识的寻常女人,说的话做的事情永远都无法跟上他的脚步。

    一阵风起来,吹灭了她手中的明灯,袅袅的青烟从烛芯上升起来,隐没入沉重的夜色里,再也辨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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