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连环 (第2/3页)
往还需自理。
在邵武,老百姓为范家出工出力,食宿自理就绝不是往往而是次次。范家才不管你住的远不远,饿不饿,穷棒子们就是要死也得死在他范家的工地上。
清丈田亩的工作理所当然还是由师爷鲁进直全权负责。鲁师爷早就想明白了,得罪他范家一次是个死,得罪他一百次也不过是个死,所以就干脆得罪他个够。鲁进直一接到大老爷的命令就风似风火似火地干了起来,很快,清丈田亩的工作就顺利结束。
清丈的结果是,按规定范家只有千分之一左右的土地可以享受免税的特权,其余的,自然都得照章纳税。
看着邵武缴上来的一车车粮食和一驮驮银子,知府大人的嘴丫子都咧到后脑勺上去了,就是在睡梦中都会笑出声来。这也难怪知府大人会如此高兴,因为张素元给他解决了大问题。
税负完成多少,历来都是衡量一个官员政绩好坏的重要标准之一,而今在神帝治下就更被提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王鼎山并没有多大的野心,只要能在知府的位置上多坐几年,尽可能地多搂些银子他也就心满意足,但要坐稳宣阳知府这个位置,那每年要上缴的税负怎么也得达到一个起码的底线。
宣阳本就不怎么富裕,再加之又有范家这等横霸一方的豪绅恶霸,所以每逢春秋两季上缴税粮税款的时候,王鼎山都得焦头烂额一回。如今张素元竟凭空给他送来了这么多钱粮,使得他再也不必象以往那样着急上火,而且还有不少余头可以供他中饱私囊,摊上这样的美事能不让知府大人梦里都笑咧嘴吗?
王大老爷虽不致乐得手舞足蹈,但脸上的笑纹在鲁师爷眼里就没消失过。
鲁进直是此次粮款交割的负责人,当他向知府大人转达了大老爷想以税顶役,免去邵武百姓所有徭役的要求后,王鼎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个穷乡僻壤缺的是粮,是钱,但就是不缺人。
多少年了,邵武的新春佳节从来都是两重天,从来都是范家堡的喜庆映照着普通百姓的悲惨。
张素元到任后的第二个春节,邵武仍是两重天,但却正好翻了个个。全县锣鼓喧天,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但唯独范家堡依旧愁云惨淡,没有一丝节日的喜庆。
到了这个时候,范老太爷的心态已经调整到位,一连串的打击已把他的思维方式从数十年养成的惯性思维中解放出来。范中行如今已经没有了先前王八钻灶坑-憋气带窝火的感觉,虽然他恨不得把邵武所有人和那些拿钱不办事的混帐王八蛋统统都锉骨扬灰,但现在他顾不得这些了。
一个接一个的打击,范中行僵化的脑筋终于开窍,他终于认识到了问题严重性和其中所蕴藏的危险。整件事的脉络都理清的一刻,范中行也由骄横跋扈的范老太爷变成了个为子孙安危日夜忧虑的可怜老人。
张素元初来乍到就打了孙子,劈了儿子,他又惊又恨,但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因为斗势斗力,他范家都不是对手,不忍不接受现实又能如何?张素元跟他要银子,他不奇怪,但要粮食,他当时就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张素元收了粮食和银子,又答应不咎既往时,他虽然憋气窝火,但并没觉得范家有多危险,他觉得他们至多也不过是忍三年而已,但当粮食和银子进了那帮穷棒子的口袋时,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当清丈田亩的命令再下来时,不对劲就变成了恐惧。
张素元究竟要干什么?范中行此时已大致预感到将会有什么样的厄运降临到范家头上,只是张素元会走到那一步,他还不清楚。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一片一片侵夺着范老太爷原本极度旺盛的生命力,他终于认识到了一个他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银子一旦失去效用,他范家不过是人家菜板上的鱼肉而已。
春节刚过,大管家范槐又给老太爷带来个炸肺管子的坏消息。范老太爷这次倒没死过去,但也喷出一小口黑血,可真把他给气着了。
范槐说范家所有的佃农都要求减去三成地租,否则他们今年就不租范家的地了。反了,反了,全他妈反了,这一定又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小畜牲使的坏。一个堂堂的帝国官吏竟鼓动穷棒子威胁地方上的乡绅!这他妈还有没有王法了?再也不能忍了!但说归说,他不能忍也还得忍,范老太爷好不容易压下满腔怒火,又忍了。
范中行明白,今时已不同往日。以前,穷棒子要是不租种他家的地就只有饿死或是逃亡他乡,可而今那个小畜生有了他赎孙子的二十万石米面和十万两银子做底儿,就完全有能力在后面给那帮穷棒子撑腰。
要是在以往,他范某人完全可以与想这样干的穷棒子治治气,大不了也就损失一年的租子而已,而且这还可以在以后多加租子把损失加倍找回来,但现在他治不起气了。赎孙子用掉的粮食和银子就已经抽掉了范家的一根房梁,四处打点活动和去年上缴的地税又抽掉了一根,要是今年收不上来租子,那到时候拿什么来缴地税?
即使拼了老命挨过今年,那明年呢?那个小畜牲一环套一环,肯定早就想好了,不怕他不就范。忍吧,惹不起就忍吧,忍吧,好在有王鼎山这个混帐王八蛋作保,张素元那个小畜牲也答应了不究过往,只要他范家多加小心挨过这三年,等小畜生一走人,他范家不就又可以作威作福,到那时再他妈好好收拾收拾这群不知死活,忘了天高地厚的穷棒子,吃我的,拿我的,全得十倍百倍给我还回来,他还就不信了,象小畜生这样的县官,还能他妈再来一个?
范老太爷虽这样宽慰自己,但不安、忧惧的心情还是越来越重。拿承诺当放屁,他自己就是活教材,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怎会安心?毕竟上了年纪,又接二连三受了这么多打击,老太爷终于一病不起。
时间过得怎么这么慢呢?范家人现在整天不干别的,就是掐着指头数日子,盼望着三年时间最好一觉醒来就过去,可这时间这东西就是他妈不随人愿,它总是逆着人的性子走,你越想它快,它就越慢,你越想它慢,它就越快。过得真是慢啊!范家老少度日如年。
秋天了,终于又到秋天了。好不容易挨到了秋天,范家人提心吊胆地挨过了第二个年头,可秋收刚一结束,范家人一直揪着的心就又悬了起来,因为县太爷差人把大爷叫到县衙去了。
他们都知道,此去准没好事,一家人心惊胆战地等着,日头往西偏的时候,大爷总算回来了。众人看着大爷蔫头搭了脑满面愁容的样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到底怎么了?众人焦急地问道,但素日豪横狠毒的大爷此时却成了八脚也踹不出个扁屁的熊货,最后还是跟着去的范槐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县太爷,也就是那个小畜生说,县城连道意思意思的土墙都没有,可为什么范家要修造如此坚固的城堡?而范家堡要是一旦被歹人占据,那就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所以范家必须得在入冬前拆掉城墙。
范家真正能拿个正经主意的,其实也只有范中行一人而已,但他现在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随时都有蹬腿的可能,照理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