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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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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二章 危急 (第3/3页)



    逃!

    逃!!

    逃!!!

    符鱼的灵性早已耗尽,化为死物,覃十三只能手脚并用在尸林中亡命逃奔。

    同伴都已不在身边,唯留萦绕在耳边的一句句:

    “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可他有什么办法?他只是个小巫师罢了。

    只能哭喊着麻木地向着既定方向逃窜。

    惊惶间,却没注意到,前方渐渐有微微的光亮,原本尽是死物的尸林中慢慢有水藻珊瑚,甚至一些小小的生物。

    光芒越来越亮,水藻越来越密。

    咚。

    其实并没有声音,半爬半游中,他突然撞上一道柔软却不容逾越的透明壁障,倒栽而回跌坐在地。

    愣愣看着眼前的水藻随着呼吸般的水波有节奏的晃动,眼睛越瞪越大,终于一个激灵,爬起来,贴着透明壁障望内张望,里面是一片倾颓的不似人间造物的宫阙。

    龙宫?!

    他尝试呼救,可废墟里一个人影也瞧不见,又摸索着壁障试图找到一个可能存在的入口。

    推倒浮尸,拨开水藻。

    冷不丁。

    和一个从壁障里探出头颅的东西撞了个正着。

    那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有狭长的脸颊,惨白的牙齿,生满粗而密的短毛。

    漆黑的眼睛瞪着他。

    “啊呃。”

    …………

    在城北的白云坊有一豪杰,在剿灭窟窿城的过程里,为“解冤仇”下了死力,城隍开府后,也理所当然领了阴府职司,并兼任了白云坊鬼头,坐镇里坊。

    其虽出身微末,却敢想敢干、仗义疏财,为坊间敬重。

    妙心宣布竞选城隍,大肆许愿招揽时,他没有离开。

    抱一封金挂印不告而别,府中人心动摇时,他没有离开。

    铜虎被逼北走,李城隍大受打击逐渐深居简出时,他也没有离开。

    时人都夸他忠贞不二,也暗暗为其叹息,认为麻衣城隍败局已定,他越是忠诚,就越是明珠暗投。

    不想。

    十三家却捅出一个消息。

    此人得势后,暗中收揽了一些精通“造畜”之术的邪门歪道,利用职务之便,悄悄联络城中老饕重建起灵肉的买卖,他所以不离开,不是忠贞不二,是深知自己犯下的罪行,莫说城隍府,便是近来格外爱惜羽毛的十三家也容他不得!

    城隍府里已吵翻了天。

    若趁着消息没有扩散,将人和案件一并悄然处理掉,十三家必定大肆宣扬,说城隍府官官相护,遮百姓眼、捂百姓嘴云云。

    若公开处理,此类恶行,这等丑闻,也定会给摇摇欲坠的城隍府重重一踹。

    两头为难之际,大伙儿便分外想念黄尾,别管馊不馊,至少有个主意,但这几天他老不见人,想来是主意被驳得太多,一气之下,学小七、剑伯回飞来山躲清净去了。

    吵吵嚷嚷时,文判华翁拍板作了决定。

    此事欲平公议。

    只能公审。

    ……

    依旧是邀信徒入梦。

    依旧在“无回崖”畔。

    可这一次,却有十三家的人马前来旁观。

    大伙儿虽认为他们是来看笑话的,可既是公审,便没有驱赶旁人的道理。

    于是。

    钟声再响。

    公审开场。

    此案人证物证俱在,案犯无从抵赖,很快定下斩刑。

    可在押案犯去崖边斩首之际。

    他却突兀挣扎,高呼“不服”。

    文判怒斥:“罪证确凿,何敢不服?!”

    “我有罪无罪,岂是你一区区判官能定的?你是阴官,我亦是阴官,依《麻衣律》章程,无有城隍法令,谁也不能斩我!”

    “放肆!不见府君就在台上。”

    “呸!人样也没有的东西织了身皮就敢冒充城隍。”

    “大胆!”华翁一惊,“左右,还不快快斩了他!”

    “且慢。”

    熠熠灵光射入公堂。

    杨万里身周簇拥着兵将现身场中。

    依旧一副从容恬静模样:“文判莫急,别坏了自家律法。贫道也曾听闻,李城隍心灰意懒,已远走海外。若如此,麻衣城隍怕是审不了此僚,不若交予锦衣城隍处置?”

    “不过是宵小之徒为脱罪口不择言罢了,不劳阁下费心。”华翁死死盯着杨万里,“说什么冒充城隍,不知是哪个在胡言乱语?”

    “是我。”

    杨万里身边一员身材矮小的护法兵将摘下兜鍪,露出一张毛脸。

    他重复道。

    “是我。”

    场中一下变得喧腾,种种目光纷纷投来,台上“李长安”叹了一口气,一挥手,驱回了信徒灵识,又见雾气迷离,已变回了织娘模样。

    “善均大哥。”

    说话的是五娘,大伙儿都爱叫黄尾为黄尾,只有她和无尘唤他“黄善均”。

    “你平日也是个有情义的,今日缘何突兀变节?莫非有甚苦衷?”

    黄尾低着头。

    良久。

    懦懦回答:“我想投胎。”

    投胎?

    大伙儿投来的目光从期盼变作疑惑,从疑惑变作不可置信,从不可置信化为暴怒。

    霎时。

    毛脸贼、黄皮狗一类谩骂与质问如同疾风骤雨扑面而来。

    杨万里笑吟吟在旁,并不阻止,留得黄尾攥紧拳头独自承受,他哆嗦着身躯,颤抖得越发厉害。

    终于。

    “没错!”

    他猛地抬头大喊。

    “我就是只为了投胎!”

    “你叫我黄尾,他叫我黄尾,你们都叫我黄尾。”他指着众人,“我想当黄尾吗?我想披着一身狗皮,想拖着一条狗尾巴吗?不!我不想。”

    他又看向五娘:

    “五娘总叫我黄善均,我谢谢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更不想当黄善均。”

    声音变得哀戚。

    “因为黄善均是个烂赌鬼,赌光了家产,气死了爹妈,赌输了自个儿的命,连累了发妻被债主掠走卖为僧伎,世上独一份儿的王八蛋,一等一的不孝子!”

    “我想投胎,因为只要投了胎,就没了黄尾,也没了黄善均,一切一笔勾销,从头再来。”

    他咧嘴在笑。

    可泪水早已如泉涌。

    “我是鬼。”

    “我想投胎。”

    “我要投胎。”

    “我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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